这个年刚刚过完,杨玄便秘密派出亲信前往西疆,与公孙擎面谈。
这亲信便是杨玄府上的管家吴桐。当杨玄接到公孙擎的绝密信件时,大为吃惊。
若事情真如公孙擎之预料,或许真有重创乌都斯的可能,这已然是两线战争的第四个年头,朝廷还能撑多久,杨玄也开始质疑了起来。若国家都垮了,他隐忍谋划多年,又有何用?
但公孙擎密信中所言,要想重创乌都斯,唯有朝廷倾力相助。荧惑军全部调到西疆,朝廷的钱粮物资,也率先支援西疆。若如此,这几年支援的重心便由东线改为了西线,若东线彻底崩溃,那么权州便有危险,朝廷、乃至国家便很有可能不复存在。这如何能不让杨玄谨慎对待。
但这三年来,朝廷全力支援东线的结果,便是扔进去多少都听不到个响,一州半的土地沦丧,十多万将士战死疆场。数十万百姓遭到奴役。如今那半个璇州,也是靠江水之隔才得以苟延残喘。
若西线真能率先破局,未来还真会为国家节省大量人员物资。杨玄纠结万分,这是一个赌注,一个赌上自己、国家命运的赌注。就连自己的头号谋主钟院丞,也不敢轻易决定此事。
举棋不定下,杨玄这才派出心腹远赴西疆,他要听公孙擎说出全盘细节,他要问公孙擎在诸多情况下如何应对,他要让心腹带自己去查看西疆军的实际实力,也许这样,他才能安心。
腊月二十三,吴桐风尘仆仆赶到瑶光城,面见了公孙擎,将杨玄的一大堆疑问与不安转诉于他。
公孙擎一边解答,一边带其检阅了光州军,从瑶光城到据马关,一路走一路看。
西疆贫困是真,但吴桐看到的是无数贫困的西疆百姓、西疆步卒几乎没有闲散在家的。太阳还未完全升起,百姓便在翻地,在修补水渠与围栏,就连女子也在缝补衣物,甚至下地干活,丝毫不输男子。而士卒们,刻苦训练,整日汗流浃背,不曾叫苦。
这种精神,这种景象,在天权城那纸醉金迷之地是完全看不到的。这里的人确实苦,饭不过每人每日一个杂面馍馍,或两碗清澈的米粥,几片菜叶;衣不过蔽体。但这些人并不服输,每日努力生活着,丝毫不向命运低头。
当吴桐看到田间那些独臂独腿,甚至一只眼睛的百姓在翻土劳作时,忍不住上前询问。结果,这些百姓原本是当兵的,在这几年的战争中与乌人厮杀,落下残疾,上不了战场,便被允许卸甲归田,布政使司分与土地作为安抚,这些老兵们得以拥有了自己的土地,自己种出的粮食。
这番景象彻底触动了吴桐,作为王府管家,说其腰缠万贯有些夸张,但其人也是奢华惯了。璇州也好,权州也罢,就算是底层百姓,也没有西疆如此艰苦。吴桐出身并不算高,虽然也为王爷做了不少伤天害理之事,但对这种为了国家而身落残疾的老兵,还是抱有不少同情心。
随即,吴桐拿出一些碎银赏给了几位老兵,那几个老兵感激涕零,直给磕头。
公孙擎陪着吴桐在西疆走了半月之久,吴桐郑重问向公孙擎:“大将军,王爷说了,若让王爷全力支持西疆钱粮物资,最多能支持两月,再多,朝廷便拿不出来了。”
公孙擎沉默了一下,回道:“可以,三月之内,老夫便让朝廷看到分晓。”
随后,吴桐问出了那句决定性的话语:“若王爷全力支持大将军,大将军对重创乌都斯有几成把握?”
公孙擎深吸一口气,坚定回道:“八成!”
吴桐沉默一阵,躬身向公孙擎行了一礼,“好,如此,我这便回返天权,向王爷禀明。”
吴桐走后,公孙擎失神了良久,其实这个八成是自己胡诌的,究竟能不能重创乌都斯大军,或者直接让乌人踏平西疆,公孙擎都没有把握。那毕竟是十多万铁骑啊。
此战不打也得打,公孙擎一直认为自己的直觉是对的,乌人大汗今年必将大举入侵。没有朝廷的支持,光凭西疆现在的实力,是绝对守不住的。唯有赢得杨玄的支持,才有保下西疆的希望,自己也只能违心吹出去了。
待吴桐返回天权后,将西疆全部情况跟杨玄与钟院丞说了一遍,杨玄又听到公孙擎获胜的希望是八成后,便动起了心思。钟院丞不懂兵事,但他告诉杨玄,只要西疆率先破局,国家便能松快下来,而王爷的威望便可更上一个台阶,公孙擎势必感激王爷,将来彻底倒向王爷也颇有可能。
众人商议了三日后,杨玄一拍桌子,“整!”
随后,杨玄为吴桐挂了一个文曲院主事的头衔,还是派其前往西疆,与公孙擎汇合,准备出使北部草原,联络北地王阿达玛。
之所以先去与公孙擎汇合,也是因为公孙擎北地行间之事,杨玄是知晓的,此番也是要让公孙擎派人引路。同时,杨玄也同意了公孙擎的建议,朝廷将大力扶持北地王阿达玛成为草原上新的大汗,取乌稚那邪而代之。
此番携带了大量珍宝带到西疆,以当作给阿达玛的见面礼。
公孙擎大喜,从关碾城调来了都尉韩禹的手下,韩禹便是北地行间的统领。当然,阿达玛见过此人,韩禹那时还装扮成乌人。故此,此番不易露面,而跟随韩禹行间的手下,并未受到阿达玛的注意,此番便作为向导,跟随吴桐秘密出使北地。
此番能否战胜乌稚那邪,北地王是最关键的一环,比什么朝廷钱粮的全力支持,还有那奇袭洞穴全要重要。能否活了这盘棋,全在出使这一环节。
正月二十七日,三艘船只组成的一支小队从西疆沿海秘密出发,远赴北部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