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铃在阿鸾无名指上轻颤的瞬间,那缕消失的靛青布裙残影,突然顺着铃音飘回青禾肩头——布角绣着的半朵双生梅,针脚还沾着暖褐色茶渍,像归鸾昨夜刚绣完,指尖的温度还凝在丝线上。阿鸾伸手去碰,指尖却只穿过一片空暖,仿佛二十年前茶铺里那场没抓牢的茉莉香,明明就在眼前,却抓不住半分实感。
“归鸾姐姐……”阿鸾的声音发颤,银铃突然发烫,铃身的梅纹里渗出极细的血珠——是她方才护着青禾时,残留在铃上的血。血珠顺着布角的绣线爬,竟在半朵梅的空缺处,凝出了淡青的丝,像要补完那朵没绣完的双生梅。可丝刚成形,石门外的黑暗突然翻涌,母蛊的嘶吼带着淬毒的冷:“别白费力气了!归鸾的魂早被我撕成碎片,这不过是她的执念在苟延残喘!”
黑气裹着尖锐的蛊刺,突然从石门缝钻进来,直刺青禾心口——那里还凝着秦风与归鸾的魂光,是母蛊最想吞的“暖”。阿鸾想拽青禾躲开,手腕却被一股冷力缠住,是母蛊的残丝顺着银铃爬上来,像寒潭里的水草,勒得她指尖发麻。她能感觉到,银铃的温意在一点点褪,铃身的梅纹正被黑气染成灰黑,像归鸾当年绣坏的那幅《残梅图》,枝桠断了,花瓣也失了颜色。
这是最无力的失控——她护得住青禾的人,却护不住他心口的魂光;抓得住归鸾的布角残影,却抓不住那缕稍纵即逝的暖。阿鸾咬着牙将护铃往黑气上撞,铃音尖锐得像要划破黑暗,可黑气却像吸了铃音的力,反而更凶地往青禾心口钻:“小丫头,你的铃救不了他!这孩子的魂里,有秦风的烈,有归鸾的柔,还有我的冷——三种魂缠在一起,早晚要炸开!”
“不会的!”青禾突然攥紧阿鸾的手,他心口的魂光突然亮了,金红与淡青缠成光索,将蛊刺挡在半寸外,“阿鸾姐姐,你记不记得归鸾姐姐说过?双生梅要同根生,同枝开——我和她的魂,还有秦风前辈的魂,不是缠,是抱!”他的指尖泛起金红,顺着阿鸾的手腕爬,将缠在银铃上的黑气烧得“滋啦”响,像炭火烫到了冰。
阿鸾猛地回神——她想起归鸾绣《双生梅图》时,总把两根绣线并在一起穿针,说“这样绣出来的梅,枝桠才够韧,哪怕断了一根,另一根也能撑着”。她立刻将银铃按在青禾心口,铃身的梅纹与魂光相触,淡青光突然暴涨,将两人裹在其中。石缝里的蛊刺碰到光,瞬间化作黑烟,母蛊的嘶吼里终于有了慌:“不可能!你们怎么会懂双生梅的魂!”
“因为我们都记得。”阿鸾的声音带着泪,却很坚定。她望着青禾,他瞳孔里的金红,像秦风当年举枪时的眼神;他指尖的淡青,像归鸾绣梅时的温度;而他握着她的力道,是属于“晚晚”的温柔——这是三种魂,却也是一颗心,一颗装着所有“暖”的心。
可没等两人松口气,影主突然从断墙后扑过来,她眼窝的黑纹已经爬满整张脸,双生梅印记彻底消失,只剩下浑浊的灰眼:“阿鸾……快逃!母蛊的核心……在石顶的裂缝里!它在吸月光……要化出实体了!”她的手还攥着那半块渗血的碎石,刚碰到阿鸾的衣角,突然“咳”出一口黑血,碎石掉在地上,碎成两半——里面竟裹着一缕极淡的靛青绣线,是归鸾的绣线,温得像藏了多年的老梅茶。
阿鸾捡起碎石,绣线顺着她的指尖爬,往石顶的裂缝钻。她抬头,果然看见裂缝里泛着妖异的黑,月光被吸得扭曲,像被染了墨的水。母蛊的笑声从裂缝里传出来,带着得意:“小丫头,你终于发现了?这裂缝是归鸾当年为了藏梅图挖的,现在……倒成了我重生的窝!”
黑气突然从裂缝里倾泻而下,像翻涌的墨汁,往青禾心口的魂光扑去。秦风的残魂突然在青禾体内躁动,金红光暴涨,将阿鸾护在身后:“阿鸾,带影主走!我来拦它!”可话音刚落,青禾突然“闷哼”一声,金红光暗了些——他的魂息太弱,根本撑不住秦风残魂的烈,再这样下去,魂会被烧碎的。
“我不走!”阿鸾将银铃举过头顶,铃身的梅纹与碎石里的绣线相触,淡青光突然亮得刺眼,“归鸾姐姐说过,双生梅没有谁护谁,只有一起扛!”绣线顺着铃音爬,在半空织成一道淡青的网,挡住黑气的进攻。影主也撑着墙站起来,她将仅剩的魂息注入网中,银白光缠上淡青,网更韧了:“阿鸾,我帮你!哪怕魂碎了,也要护着归鸾的念想!”
黑气撞在网上,发出“滋啦”的响,像冷铁碰到烈火。母蛊的嘶吼里多了丝痛:“你们这群疯子!为了归鸾的魂,值得吗?”
“值得。”阿鸾、青禾、影主同时开口。阿鸾想起二十年前归鸾替她挡下的那场雨,青禾想起归鸾教他绣第一针的温柔,影主想起归鸾把双生梅印记传给她时的郑重——这些“值得”,比任何力量都强,比任何黑暗都暖。
可就在这时,青禾突然“咳”出一口血,金红光彻底暗了,他的身体软软地往下倒。阿鸾扑过去接住他,发现他心口的魂光正在消散,像被风吹灭的烛火:“青禾!你别睡!归鸾姐姐还在等我们补完双生梅!”
青禾的指尖轻轻划过阿鸾的手背,那里还留着替他擦药时的薄茧,他轻声说:“阿鸾姐姐……我看见归鸾姐姐了……她在……在茶铺里煮茶……还说……等我们回去……”话音未落,他的手垂了下去,瞳孔里的金红与淡青,像燃尽的炭火,彻底暗了。
阿鸾的心脏像被人攥碎了,眼泪掉在青禾心口,竟与魂光残留的温意相触,泛出极淡的光。她突然想起归鸾临终前说的话:“阿鸾,眼泪是暖的,能焐热冷的魂。”她将银铃按在青禾心口,又把碎石里的绣线缠在铃上,轻声说:“青禾,秦风前辈,归鸾姐姐……我用我的泪,我的血,我的魂,换你们回来。”
银铃突然炸开刺眼的光,阿鸾的眼泪、血、魂息,还有归鸾的绣线、秦风的残魂、影主的魂息,全部缠在一起,往青禾心口钻。裂缝里的黑气突然剧烈翻涌,母蛊的嘶吼里充满了恐惧:“不!这不可能!你们怎么会有这么强的念想!”
光突然从青禾心口爆发,像绽放的双生梅,将整个石室照亮。阿鸾看见,光里凝出三道人影——归鸾穿着靛青布裙,手里攥着没绣完的双生梅帕;秦风穿着警服,眼神还是当年的沉稳;还有青禾,穿着干净的白衬衫,笑着朝她伸手:“阿鸾姐姐,我们回家。”
黑气在光里化作黑烟,消散得无影无踪。石顶的裂缝也慢慢合上,月光重新洒进来,温柔得像二十年前的茶铺后巷。阿鸾伸手去碰青禾的手,这次,她抓住了——温得像晒过太阳的梅瓣,像归鸾煮的茶,像所有她想抓住的“暖”。
影主靠在墙上,双生梅印记重新在她腕间亮起来,淡得像藏了多年的念想。她看着阿鸾和青禾,笑着说:“归鸾……我们做到了……”
阿鸾抱着青禾站起来,银铃在她无名指上轻颤,铃音温柔得像归鸾的呢喃。她知道,这不是结束,是归鸾的念想在延续,是双生梅的魂在绽放,是所有“暖”的开始。可她没注意到,青禾心口的魂光里,竟藏着一缕极淡的黑,像没化干净的墨,正顺着他的脉搏,往阿鸾的银铃里钻——那是母蛊最后的残魂,藏在归鸾的绣线里,等着下一次黑暗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