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收回手指,那根刻着“寅三”的铜灯芯被他轻轻收进袖中。指尖残留一丝冰凉,仿佛拂过深秋的露水。他没有去看墙上那行歪斜的字——“你还欠我一场火”,只是淡淡转身,走出了祠堂。
门外雾气弥漫,阳光斜洒,在碎石地上划出几道灰白的光痕。灵悦静立原地,剑已归鞘,手却仍搭在剑柄上,神情冷若寒霜。墨玄晃了晃酒葫芦,喝了一口,低声嘀咕:“这地方阴得连蚊子都懒得来。”
三人刚走出几步,云逸忽然抬手示意停下。
前方浓雾中,影影绰绰浮现出人影。十几个黑衣人从断墙后现身,脚步轻悄,却稳如磐石。他们手中的兵器毫无反光,显然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哑铁所铸。为首的男子脸上横着一道疤痕,自眉梢延伸至嘴角,手中握着一柄弯刀,刀尖垂地,却不沾半点尘埃。
“东陵渡口,禁地。”疤脸男开口,声音沙哑如砂纸磨铁,“三位擅闯,按规矩,得留下点什么才能离开。”
墨玄冷笑:“规矩?你们也配谈规矩?”
“不是我们定的。”那人目光落在云逸身上,语气低沉,“是上面的人,要你们停下。”
云逸未语。只觉怀中的玉簪骤然发烫,似在警示什么。他闭了闭眼,体内星力缓缓流转一周,掌心浮现出淡淡的金色符文。但他并未释放,而是将那股力量压入经脉深处,凝成一股隐忍未发的震荡之力。
“这次,让我来。”他声音不大,却令人心头一震。
墨玄挑眉,看了他一眼,默默退后半步。灵悦未动,呼吸节奏却悄然改变,剑穗上的小铃铛静静垂落,连风也不曾惊扰。
疤脸男眼神一紧,猛然挥手:“围上去!别让他们结阵!”
话音未落,十余人立即散开。两人跃上残垣,居高临下扑击;三人自两侧包抄,刀锋直取关节;另有二人藏于雾中,指间已扣住暗器,随时准备出手。
可云逸依旧伫立不动。
就在第一道刀风即将临身的刹那,他闭上了双眼。
左耳的朱砂痣微微一闪,似有热流掠过。体内的圣体与《圣体灭天诀》产生共鸣,一股无形的感知蔓延而出——并非神识探查,也非气息感应,而是一种对“节奏”的捕捉。
敌人的呼吸、心跳、真气运转的节点,尽数在他脑海中化作细微波动,宛如一首杂乱却有序的曲调。
他听见了。
刹那之间,所有人动作齐齐一滞,仿佛被人扼住咽喉。疤脸男的弯刀悬在半空,手腕微颤;墙上跃下的两人身形僵住,落地时踉跄一步;雾中的暗器手手指抽搐,一枚钉子脱手坠地,发出清脆一响。
“怎么回事?”有人低吼,声音发抖。
“我的经脉……好像堵住了!”另一人捂着胸口,额上青筋暴起。
灵悦瞳孔微缩,盯着云逸的背影:“他们……像是被什么东西截断了气息?”
墨玄眯起眼,忽而笑了:“好家伙,你这是把别人的内息当节拍踩了?”
云逸未答。他睁开眼,右手一抬,掌心金纹浮现,一道屏障凭空升起,挡在三人面前。
几乎同时,那名暗器手终于反应过来,猛地引爆了手中的储物袋!
轰——
黑烟炸裂,碎石四溅。冲击波狠狠撞上金纹屏障,激起一圈涟漪,却未能突破。灵悦剑光一闪,斩断一根射向云逸面门的破甲锥;墨玄甩手两枚毒针,精准封住最后一名佣兵的哑穴。那人张嘴欲喊,却只发出嘶哑的气音。
烟尘渐散。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具昏迷的身影,有的嘴角溢血,有的四肢抽搐,显然经脉受损不轻。战斗结束,不过七息之间。
云逸缓缓放下手,屏障消散。他额角渗出细密汗珠,呼吸略显沉重,但身姿依旧挺拔。
“能赢就行。”他抬手擦了擦脸,嘴角扬起一抹淡笑。
灵悦走近,低头看向其中一名佣兵的手腕——那里有一圈淡淡淤青,仿佛被无形之力勒过。“你刚才那一招……不是攻击,也不是控制。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说了。”云逸望向远处山脊,声音很轻,“是听见了。”
“听见什么?”
“他们出招前的那一口气。”他顿了顿,“真气转换时,会有一个极短的停顿。我在那个节点上,以圣体共鸣,轻轻震了一下他们的经络节奏。”
墨玄啧了一声,蹲下翻了翻佣兵的腰包,掏出一块青铜令牌,上面刻着一只扭曲的眼睛。“有意思,这些人不是散修,是‘窥命盟’的外围打手。这种组织平日连正经宗门都不敢惹,如今竟敢主动拦路,说明背后有人撑腰。”
“撑腰的,多半就是写下那句话的人。”灵悦冷冷道。
云逸未接话。他伸手探入怀中,摸了摸那根铜灯芯,又触了触玉簪。两样东西仍在发烫,仿佛在回应某种即将到来的命运。
“走吧。”他说,“既然他们敢派人来,就不会只派这一拨。”
三人继续前行,沿着干涸的河床向北。地势渐高,脚下的土地开始泛出暗红,宛如被烈火焚烧多年仍未愈合。
约半个时辰后,前方出现一片塌陷的谷口,两侧岩壁崩裂,中间仅余一条狭窄小道。墨玄正欲上前探路,云逸忽然抬手拦住。
“等等。”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掌心的符文正微微跳动,似在感应什么。
远处,风卷起一阵沙尘。
沙尘中,隐约传来铁链拖地的声音。
灵悦的手再次搭上剑柄,墨玄悄悄将酒葫芦移至身前,指尖夹着三枚毒针。
云逸站在原地,闭了闭眼,体内的星力再度沉入经脉深处。
他知道,下一波敌人,不会这么容易对付了。
他的左耳,开始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