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简突然发烫，云逸指尖一颤，其上的蛇形纹路仿佛活了过来，扭曲游走，如同静水被无形之手搅乱。他没有抽手，反而缓缓将灵力沉入掌心，顺着经脉一寸寸压了回去。体内的淡金色符文轻轻震颤，宛如轻叩小钟，余音一圈圈荡漾开来。
“不是遗迹。”他低声说道，左手仍按着铃铛，右手却松开了剑柄，转而捏住玉简边缘，“有外来的意识探进来了，而且不止一个。”
灵悦睁开眼，剑穗上那枚青玉铃铛微微晃动，幅度极小，几乎难以察觉。她未动身形，只是呼吸微滞，冰蓝色的瞳孔在昏暗中掠过一丝微光。
墨玄正要饮酒，葫芦刚触到唇边便顿住了，眉头微皱：“你确定？这东西以往只对遗迹有反应。”
“现在不同了。”云逸翻过玉简，背面浮现出几道细若游丝的裂痕，仿佛某种印记正悄然渗入，“贺礼里的气息变了，混进了别的东西——有人借它窥视我们。”
苏璃指尖微动，发间一根银簪无声滑下半寸，却未发出丝毫声响。她轻声问：“是试探……还是警告？”
“两者皆有。”云逸收起玉简，放入袖中，动作从容不迫，“他们知道我们在查什么，也猜到我们即将行动。所以先来搅局。”
风从断墙缺口吹入，卷走了地上残留的阵法痕迹。墨玄将酒葫芦挂回腰间，冷笑一声：“谁不知道你现在风头正劲？救了三派长老，破了魔窟封印，连藏书阁废墟都被你翻出线索。再这么下去，怕是要成修仙界第一人了。”
“我不是为了争名。”云逸抬眼看他，“我是想让大家活下去。昨晚你也看到了，我们的节奏能影响玉简，说明这种共鸣可以复制。若让更多人加入这个体系，哪怕只是共享预警，也能少死几个人。”
“联盟？”墨玄挑眉，“听着倒是美好，可你怎么拉人？挨家挨户送请帖，附赠一瓶凝心丹？”
“资源、情报、防御手段都可以共享。”云逸语气平稳，“但前提是信任。我不强迫任何人加入，也不许有人打着联盟的旗号谋私利。我已经拟了一份共守契，以灵赐宝物为信物，签约者不得私吞战利品，不得擅自开战，违者将遭所有人共伐。”
灵悦终于开口：“你想让所有人绑在一起。”
“不是绑。”云逸摇头，“是连。就像昨晚的合击，无人指挥，但我们都知道该做什么。若能把这份默契传递出去，哪怕只是外围配合，面对接下来的局面，我们也多一分底气。”
墨玄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你说得轻松。可外面那些人可不是这么想的。你突然冒出来搞这套，别人眼里就是野心勃勃。今天你能聚四人，明天就能吞一宗一派。谁敢信你？”
“所以我才先来找你商量。”云逸看着他，“你是丹阁出身，清楚各大势力的心思。如果你都觉得危险，那就说明我们必须更谨慎。”
“我当然觉得危险！”墨玄一拍膝盖，“你以为谁都像我们这几个疯子，敢拿命陪你赌？有些人巴不得你倒台，好拿你的脑袋换好处！还有些人表面点头称是，背地里早已和某些老家伙勾结上了——别忘了，魔宗虽败，余党犹存。”
苏璃低声接道：“我知道有几家小门派最近换了驻地，对外说是避灾，实则是悄悄切断了传讯链。他们怕的不是魔修，是站错队。”
云逸眼神一沉：“什么时候的事？”
“三天前开始，陆续有七家断了联系。”苏璃抬手，将发间另一根银簪轻轻拨正，“其中有两家，是你救过的。”
空气骤然凝滞。
良久，墨玄叹了口气：“你要真想建这个联盟，就得明白一件事——最可怕的不是敌人，是猜忌。你现在每走一步，都会被人当成在扩张势力。哪怕你什么都没做，也会有人说你要造反。”
“那就让他们说。”云逸起身，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三人耳中，“我可以不争权，但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家一个个被当作棋子牺牲。这次玉简异动，背后一定有人盯上了‘四脉’继承者。如果我们不联合，迟早会被逐个击破。”
灵悦缓缓起身，剑仍在鞘中，周身却已泛起寒意：“我支持你。”
墨玄瞪她一眼：“你就这么轻易站队？万一他真想当天下第一呢？”
“他要是真想，早就动手了。”灵悦淡淡道，“而且，我信他。”
墨玄张了张嘴，最终冷哼一声：“行吧，算我一个。但我有个条件——所有药材调配必须由我监管，谁敢私藏疗伤丹药，我就让他尝尝什么叫‘养生补品’。”
苏璃微微一笑：“那我也加一条——任何情报传递任务，必须经我过目。我不想再看到谁因消息延误而送命。”
云逸点头：“可以。”
话音未落，营地外传来脚步声。一名传讯弟子快步走来，在十步外停下，双手呈上一封密函，脸色略显苍白。
云逸接过一看，随手一挥，一道火苗窜出，密函瞬间化作灰烬。
“怎么说？”墨玄问。
“三大宗门联手发布禁令。”云逸语气平静，“暂停与我所属派系的一切资源交换，还放出话来，说我居功自傲，意图操控年轻一代。”
灵悦眸光一冷：“这是污蔑。”
“很正常。”墨玄冷笑，“你动了他们的利益，他们自然要踩你。不过……这也太快了吧？咱们昨夜才定下计划，今日就出手了？”
“说明他们早就在等这一天。”云逸拂去灰烬，“不只是反对，是早已准备妥当。”
苏璃闭了闭眼，忽而开口：“我能追到消息源头。刚才那弟子身上沾了些特殊的香粉，是某位长老近侍惯用的。”
“别急。”云逸抬手制止她，“现在反击只会让他们说我们心虚。我们不动，反而能看出谁在背后推手。”
“就这么忍着？”墨玄皱眉。
“不是忍。”云逸目光沉静，“是在等。他们越急于打压我，就越容易露出破绽。只要抓到一次实证，就能逼他们公开表态。”
他看向三人：“接下来，加强内部演练，尤其是信息传递的隐蔽性。苏璃负责布控耳目，墨玄继续查清药材流向，灵悦帮我完善共守契的细节。暂时不接触任何外部势力。”
“那你呢？”灵悦问。
“我在营地。”云逸坐回原位，取出玉简，轻轻置于膝上，“谁想看，就让他们看个够。但我不会给他们，真正想要的东西。”
墨玄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咧嘴一笑：“你还真是沉得住气。”
云逸未语，只是将手指贴上玉简表面，感受那细微的波动。蛇形纹路再度缓缓移动，方向依旧向南，但频率变得紊乱，似受干扰。
他神色不动，体内符文悄然运转，一丝极淡的灵息顺经脉渗入玉简深处。
片刻后，他眸光微闪。
原来如此。
他们不是单纯监视。
他们在……引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