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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花巷的青石板总像刚从秦淮河里捞上来,潮气顺着鞋底往骨头缝里钻。即便是七月流火的天,踩在上面也得打个寒颤,老辈人说这是地气阴,可住了大半辈子的老街坊都知道,是那面铜镜在“喘气”。

这条嵌在老城区褶皱里的巷子,西头堵着半塌的青砖影壁,砖缝里长着半枯的瓦松,风一吹就簌簌掉灰;东头连着拆了半截的回迁楼,钢筋露在外面,锈得像老人的筋骨。唯独巷中段那座爬满爬山虎的二层小楼,在一片断壁残垣里竖着,墙皮剥落得露出里面的夯土,却偏生透着股执拗的阴气。楼门楣上挂着块褪色的木匾,“聚古轩”三个字被风雨啃得模糊,字缝里积的灰都带着股陈腐的铜锈味,这里就是铜镜的“家”,或者说,是它的“囚笼”。

铜镜是三年前被巷里的孤老头陈瘸子从废品站拖回来的。那天雨下得邪乎,铅灰色的云压得低低的,砸在青石板上的雨珠都带着股腥气。陈瘸子蹲在废品站墙角抽旱烟,烟杆是枣木的,烟嘴磨得发亮。他看见个穿黑雨衣的人扛着个半人高的木匣子,雨帽压得遮住了脸,走得踉踉跄跄,往废品堆里扔时溅起的泥点里,他瞥见了匣子里露出来的铜绿,不是普通的铜锈,是那种发暗的、带着点暗红纹路的绿,像极了他年轻时在乱葬岗见过的腐尸指甲。

后来陈瘸子总跟巷里人说,那木匣子沉得邪乎,他瘸着条腿拖回聚古轩,累得吐了半口血。打开匣子时,一股寒气“呼”地涌出来,三伏天里,他竟打了个冷颤。铜镜半人高,边缘雕着缠枝莲纹,有些地方的铜绿剥落了,露出里面的黄铜底色,却偏偏在纹路深处,藏着些暗红的痕迹,像干涸的血渗进了铜里。“摸上去凉得像冰,”陈瘸子的手指在膝盖上比划着,“背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字,我看不懂,可凑近了听,字缝里像藏着风,一吹就往骨头缝里钻,还带着点胭脂味,就是老辈人擦脸的那种,香得发腻。”

没人把他的话当回事。镜花巷的老人都知道,陈瘸子年轻时在外地跑过船,见多了怪事,嘴里总没几句正经的。直到第一个月圆夜。

第一个死的是巷尾卖糖粥的张老太。张老太七十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用根银簪子别着,每天天不亮就支起煤炉熬粥,糯米和红糖的甜香能飘半条街。她无儿无女,一个人住在巷尾的小杂院,门总虚掩着,巷里谁家孩子嘴馋,扒着门缝喊一声“张奶奶”,她准会端出碗热粥来。

那天是月圆,十五。巷里的王婶后半夜起夜,还听见张老太在院里哼评剧《苏三起解》,调子走得有点歪,却透着股精神头。可凌晨五点,王婶去倒垃圾,路过聚古轩门口时,看见个佝偻的身影跪在青石板上,背挺得笔直,面朝那扇关得严严实实的木门。

“张老太?这么早蹲这儿歇着?”王婶喊了一声,没应声。走近了才看见,张老太的头垂着,花白的头发散在肩膀上,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姿势规整得像庙里的菩萨。王婶伸手想扶她,指尖刚碰到张老太的胳膊,就“啊”地叫了一声,那胳膊凉得像冰,硬邦邦的,一点温度都没有。

她壮着胆子把张老太的头抬起来,瞬间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张老太的双眼圆睁着,眼窝里却不是眼珠,是两道暗红的血痕,交叉画成个工整的“?”,像扑克牌里的黑桃,边缘光滑得不像用手画的,倒像用什么东西拓上去的。更瘆人的是她的嘴角,抿得紧紧的,王婶用手指掰了掰,发现里面整整齐齐夹着张黄纸冥钞,纸质粗糙,上面印着模糊的“冥通银行”四个字,右下角的编号“01”,红得像血。

警察来了,拉了三道黄带子,把镜花巷围得水泄不通。法医蹲在地上半天没起身,手套上沾着暗红的血渍,脸色白得像纸。“死因不明,”法医摘了口罩,声音发颤,“没有外伤,没有中毒迹象,像是……突然断了气。可这眼窝里的血痕,还有嘴里的冥钞,太诡异了。”

有人说张老太是病死的,心肌梗死,死前硬撑着走到聚古轩;有人说她是想偷摸去聚古轩偷东西,被陈瘸子养的狗吓着了,心梗死的;唯独没人提陈瘸子说的那面铜镜。直到陈瘸子自己在第二个月圆夜死了,死状和张老太一模一样,跪在聚古轩里,面朝供在案上的铜镜,双眼血画黑桃,嘴里夹着“02”号冥钞。

这下镜花巷炸了锅。

最先慌的是巷里的独居女人。李寡妇连夜把远在乡下的儿子喊来陪她;开裁缝铺的刘姑娘关了店门,搬去了娘家;就连平时最胆大的王婶,天一黑就把门窗锁得严严实实,还在门口摆了尊石狮子。有人说铜镜是凶物,要抬去砸了,可几个壮汉扛着撬棍去撬聚古轩的门时,撬棍刚碰到门框就“咔”地断成两截,断口处毛毛糙糙的,像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啃过。

后来拆迁办要拆这聚古轩,钩机的铁爪刚碰到墙,司机突然大叫着跳下车,脸色惨白,指着驾驶室的后视镜说:“里面有东西!穿红衣服的女人,头垂得低低的,头发拖到腰,还闻得到胭脂味!”

从那以后,镜花巷成了没人敢踏的死巷。回迁楼盖好了,住户宁愿绕三公里路,也不从巷口过;废品站迁走了,留下的空地上长满了野草,风一吹就沙沙响,像有人在低声说话;就连巷口的路灯,换了三回灯泡,亮不了三天就灭,最后电力公司索性不换了,任由那片区域陷在黑漆漆的阴影里。

只有每个月圆夜,会有胆大的好事者远远站在回迁楼的阳台上,举着望远镜盯着聚古轩的方向,不是想看什么,是怕看见那道穿红嫁衣的影子。

有人说见过。是个刚搬来回迁楼的大学生,叫赵磊,不信邪,说要拍个短视频发网上。月圆夜那天,他揣着手机,绕到镜花巷的后墙,翻了进去。视频里的青石板泛着冷光,野草没过脚踝,聚古轩的木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点昏黄的光,不知道是谁点的蜡烛。

镜头晃了一下,赵磊的呼吸声变粗,带着点兴奋和紧张。他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刚想推开门,画面里突然闯进道红色的影子,贴在木门上,看不清脸,只看见乌黑的头发垂在肩膀上,像两道湿漉漉的黑帘子。接着,视频里传来一阵女人的低笑声,细得像蚊子叫,却透着股说不出的寒意。

“谁?!”赵磊喊了一声,镜头猛地往下晃,接着就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还有手机摔在地上的“哐当”声。视频到这就断了,画面定格在青石板上的一道血痕,细细的,像根红线。

第二天一早,赵磊收拾东西搬了家,临走前把手机摔碎在巷口的石墩上,碎片溅得到处都是。邻居问他怎么了,他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只反复念叨:“里面有东西跟着我,穿红衣服的,跟我长得一样……”

从那以后,再没人敢靠近镜花巷。

第十一个死者出现时,江念正在城南的旧书楼里整理爷爷留下的民俗笔记。

爷爷江守义是老派的民俗学者,一辈子跑遍了大江南北,专研究那些地方志里记载的奇闻异俗。他的笔记装了满满五个木箱子,纸页泛黄,字迹是工整的小楷,里面记满了诸如“湘西赶尸匠的脚铃密码”“黄河水鬼的索命歌谣”“北方出马仙的拜堂仪式”之类的事。江念翻了半个月,指尖都沾着墨香和灰尘,直到看见“祭镜神”那几页。

笔记里写着:“镜有神,多藏于古镜之中,喜阴恶阳,好食女子精气。祭之需十二阴女,生辰八字合十二地支,按月圆夜为序,以冥钞为引,跪镜为礼。十二女齐,则镜神出,可附于最后一女之身,获永生。”下面还画着个简单的图,一面铜镜,旁边跪着十二个女子,头都垂着,看不清脸。

江念原本只当是爷爷的臆想,民俗学者嘛,总爱把些民间传说记录下来,添点自己的推测。可她刚合上书,手机就响了,是市局的老周。

老周叫周建军,是爷爷的旧识,当年爷爷帮市局破过几个涉及民俗的案子,两人成了忘年交。电话里的声音透着股疲惫,还有点说不出的慌张:“小江,你现在有空吗?来趟镜花巷,这案子……邪门得很,你爷爷要是还在,说不定能看出点门道。”

江念赶到镜花巷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巷口拉着三层黄带子,几个警察蹲在路边抽烟,烟蒂扔了一地,脸色都不好看。老周穿着件深蓝色的警服,袖口卷着,看见江念,赶紧迎了上来:“你可来了,进去看看吧,死者刚被抬出来。”

江念跟着老周往里走,青石板踩在脚下,凉得像踩在冰上,连呼吸都带着股寒气,不是天气的冷,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凉。巷子里空荡荡的,野草长到了膝盖,风一吹,叶子扫过裤腿,像有人用手指挠。“死者叫林梅,三十五岁,独居,在巷口的小超市当收银员,”老周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怕惊动什么,“昨天是月圆夜,她下了晚班就回了家,今天早上邻居没看见她去上班,敲门没人应,撬开门一看,人已经没了,死在聚古轩门口。”

聚古轩门口围着几个法医,白色的大褂在灰蒙蒙的巷子里格外扎眼。江念挤过去,看见林梅趴在地上,背对着她,黑色的长发散在青石板上,像一摊泼出去的墨。她穿着件粉色的睡衣,衣角沾着泥土,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姿势和张老太、陈瘸子一模一样,规整得诡异。

法医掀开她的头,江念的呼吸猛地顿住。林梅的脸苍白得像宣纸,嘴唇乌青,双眼紧闭着,眼窝上两道暗红的血痕,交叉成一个工整的“?”,比之前几个死者的更清晰,边缘甚至能看见细微的纹路,像用模具印上去的。老周递过来一个透明的证物袋,里面装着张黄纸冥钞,纸质粗糙,上面印着模糊的“冥通银行”四个字,右下角的编号“11”,红得刺眼。

“前十个死者的冥钞编号,是从01到10,按月圆夜的顺序排的,一个不差,”老周的烟烧到了指尖,他浑然不觉,只是盯着聚古轩的门,“死者都是独居女性,年龄从二十多到七十多不等,除了都住在镜花巷附近,没其他关联。你爷爷的笔记里,有没有提过类似的?用冥钞编号当序列,还都是独居女性……”

江念没说话,脑子里翻着爷爷的笔记。祭镜神……十二阴女……十二地支……她突然抬头,声音有点发颤:“聚古轩里的铜镜呢?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聚古轩的门是被警察撞开的,门轴“吱呀”响着,像临死前的呻吟,在空荡荡的巷子里回荡。屋里积满了灰,阳光从窗棂照进来,能看见无数灰尘在光柱里飞,像一群小小的幽灵。正对着门的案上,摆着一面半人高的铜镜,镜身裹着厚厚的铜绿,边缘的缠枝莲纹被灰尘盖着,只隐约能看见点轮廓。有些地方的铜绿剥落了,露出里面暗红的锈迹,像干涸的血,和陈瘸子描述的一模一样。

江念走过去,指尖刚碰到铜镜的边缘,突然打了个寒颤,不是凉,是冷,像有股寒气从指尖钻进骨头缝里,顺着血管往心脏爬。她绕到铜镜背面,铜绿更厚,像一层硬壳,隐约能看见上面刻着字。老周递过来手电筒,光柱照在背面,铜绿剥落的地方,露出几个篆字,笔画扭曲,像在蠕动,却依稀能辨认出:“十二阴女祭镜神”。

“十二阴女……”江念喃喃着,突然想起爷爷笔记里的一句话:“镜神喜阴,祭需十二女,生辰八字合地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按序祭之,冥钞为引,跪镜为礼,十二全,则镜神出。”她猛地回头,抓着老周的胳膊:“前十个死者的生辰八字,你们查过吗?加上刚死的林梅,一共十一个,她们的八字是不是对应了子到戌?”

老周愣了一下,显然没往这方面想,赶紧掏出手机,让手下去查。半小时后,一个年轻警员跑了进来,手里拿着张打印纸,脸色发白:“周队,查、查出来了!前十个死者,加上林梅,她们的生辰八字,正好对应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就差最后一个‘亥’!”

江念的心脏“咚”地跳了一下,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十二地支,子到亥,正好十二个。前十一个死者占了十一个,还差最后一个“亥”时出生的阴女。她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自己的钱包,里面夹着一张身份证,还有一张折叠的黄纸,是爷爷去世前给她的,上面写着她的生辰八字:“癸亥年,癸亥月,癸亥日,亥时末刻”。

爷爷当时说:“念念,你的八字特殊,四癸亥,是纯阴之命,亥时末刻又是阴中之阴,以后要是遇到不干净的东西,一定要躲远点。”

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江念的指尖开始发抖,黄纸在手里攥得皱巴巴的。她盯着铜镜正面,镜面蒙着灰,看不清自己的倒影,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盯着她。她伸手想去擦镜面上的灰,手腕突然被什么东西拽了一下,力道不大,却冷得像冰,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肉里。

她猛地抬头,镜面上的灰不知何时散了,映出一道模糊的影子,穿红嫁衣的女人,背对着她,乌黑的头发垂在肩膀上,像两道湿漉漉的黑帘子,嫁衣的下摆拖在地上,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却因为模糊,显得有些扭曲。

是那个传说中的影子!

江念的呼吸屏住了,她想后退,脚却像钉在地上,动弹不得。镜中的红衣女人动了,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动作慢得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乌黑的头发从脸前分开,露出一张脸,苍白,瘦削,眉眼间的弧度,鼻梁的高度,甚至嘴角那颗小小的痣,都和江念一模一样!

“第十二个……”镜中的女人开口了,声音像浸在水里,模糊不清,却字字砸在江念的心上,带着股说不出的寒意,“终于找到你了。”

江念猛地后退,后背撞在案几上,案上的铜香炉“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成两半。香炉碎片散在地上,里面掉出一张黄纸冥钞,编号“12”,墨迹还带着点湿意,像刚印上去的,右下角的红色编号,红得像新鲜的血。

老周听见动静跑进来,看见江念脸色惨白地盯着铜镜,双手攥得紧紧的,指节发白,赶紧扶住她:“小江,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江念指着铜镜,声音发颤,几乎不成调:“里面……里面有我,穿红嫁衣的我……”

老周顺着她的手指看去,铜镜里只有他们俩的倒影,灰扑扑的,哪有什么红衣女人。“你是不是太累了?”他伸手想拍江念的肩膀,手刚碰到她的衣服,突然“啊”地叫了一声,赶紧缩回手,江念的肩膀凉得像冰,比外面的青石板还冷。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一阵骚动,一个警员跑进来,手里拿着个牛皮纸信封,脸色慌张:“周队,刚在巷口的石墩上发现的,没有邮戳,上面写着‘江念亲启’,没人看见是谁放的。”

信封是最普通的牛皮纸,边缘有些毛糙,上面的字是用黑色水笔写的,笔画又细又硬,像有人捏着笔在发抖。江念接过来时,指尖先碰到了信封里的硬物,再往下按,能摸到纸张的褶皱,里面不止一张纸。她指尖发颤,指甲抠开信封封口,一股熟悉的胭脂味飘了出来,甜得发腻,和陈瘸子描述的、赵磊视频里提到的一模一样。

最先掉出来的是张黑白照片。照片已经泛黄发脆,边缘卷着,拍的是民国时期的聚古轩门口,门楣上的“聚古轩”木匾崭新,几个穿长袍马褂的人站在门口,中间是个戴瓜皮帽的男人,应该是店主沈万山。他身边站着十二个穿旗袍的姑娘,年纪都不大,最大的看起来二十出头,最小的只有十三四岁,眉眼间都带着股怯生生的劲。她们的头发都梳得整整齐齐,垂在肩膀上,最右边那个姑娘,江念的呼吸猛地停了。

那姑娘的眉眼、鼻梁,甚至嘴角那颗痣,和镜中穿红嫁衣的影子一模一样,和她自己一模一样。

照片背后用铅笔写着行小字:“民国二十年,聚古轩十二女,沈氏长女至十二女。”

江念的手开始抖,照片滑落在地。她接着倒信封,掉出一叠泛黄的信纸,是沈万山的字迹,娟秀却透着股压抑的绝望:

“民国二十年秋,收一铜镜,名‘照魂’,售镜人言,此镜藏魂,需十二阴女祭之,祭毕,镜魂附最后一女身,可保沈氏子孙世代富贵。吾信之,寻十二女,以长女为首,按地支排八字,长女属子,次女属丑……十二女属亥,乃吾最小之女,名阿念。”

“祭典定于正月十五月圆夜,吾将十二女锁于聚古轩,镜前设香案,备冥钞十二张,编号01至12。然祭典过半,长女突呕血而亡,眼窝现黑桃血痕,嘴含01冥钞。吾惊觉不对,欲放其余女,然镜中突现红衣人影,附于次女身,次女自跪镜前,同长女之状。”

“十二女,一夜亡九。吾携阿念逃,镜中影追至巷口,阿念泣曰:‘爹,镜中是我。’吾回头,见阿念双眼现黑桃,嘴含12冥钞,已无气息。吾悲恸,将铜镜封于聚古轩地下,以桃木钉镇之,望其永不出。然今闻巷中复现血桃、冥钞,知镜魂未灭,阿念之魂困于镜中,需寻八字相合者替身……”

信纸的最后一页,字迹潦草得几乎辨认不出,墨渍混着暗红的血迹,像眼泪:“吾女阿念,亥时末刻生,八字纯阴,与今之江念……”

“江念”两个字后面的内容被撕掉了,只剩下参差不齐的纸边,沾着点干涸的血。

江念蹲在地上,眼泪砸在信纸上,晕开了墨渍。原来爷爷说的“穿红嫁衣的女人”,是沈万山的第十二个女儿沈阿念;原来她的八字,不是巧合,是沈阿念被困镜中八十多年,寻到的唯一替身;原来镜中那个穿红嫁衣的影子,是和她有着一模一样八字、一模一样容貌的沈阿念。

老周捡起地上的照片,看着最右边那个姑娘,又看看江念,脸色沉得像乌云:“这……这是巧合?还是……”

“不是巧合。”江念的声音沙哑,她想起爷爷去世前的那个月圆夜,爷爷坐在藤椅上,手里拿着张泛黄的照片,就是这张聚古轩十二女的照片。当时她问爷爷照片上的人是谁,爷爷只叹了口气:“是和你有缘的人。”原来爷爷早就知道,早就认出了照片上的沈阿念和她长得一样。

她突然想起什么,抓着老周的胳膊:“证物室里的铜镜!你们是不是把它从聚古轩地下挖出来的?”

老周愣了一下,点头:“第一个死者张老太死后,我们搜查聚古轩,在案下发现个地窖,铜镜就放在地窖里,下面压着桃木钉,我们以为是普通的古董,就运去了证物室。”

“桃木钉!”江念猛地站起来,“沈万山用桃木钉镇着铜镜,你们把桃木钉拔了,镜魂就出来了!”

就在这时,老周的手机响了,是证物室的警员打来的,声音带着哭腔:“周队!不好了!证物室的铜镜……铜镜不见了!还有前十个死者的冥钞,都不见了!”

江念的心“沉”到了底。铜镜不见了,冥钞不见了,离下一个月圆夜,还有七天。

接下来的几天,镜花巷彻底成了“鬼巷”。回迁楼的住户半夜总能听见巷子里传来女人的低笑声,细得像蚊子叫,却能穿透窗户,钻进耳朵里;有人在阳台晾衣服,收回来时,衣服上沾着点暗红的痕迹,像血,又像胭脂;甚至有住户说,晚上看见穿红嫁衣的女人站在回迁楼楼下,抬头盯着江念住的房间窗户,头发飘在风里,像两道黑帘子。

老周派了四个警员24小时守在江念家门口,门窗都装了监控,可监控画面里,总在凌晨三点出现雪花点,雪花点里隐约能看见穿红嫁衣的影子,对着镜头笑。

江念开始做噩梦。梦里,她站在聚古轩里,铜镜摆在案上,沈阿念穿着红嫁衣,从镜中走出来,牵着她的手,说:“姐姐,跟我来,我们一起永生。”她想挣脱,却看见前十一个死者都跪在镜前,张老太、陈瘸子、林梅……她们都穿着红嫁衣,双眼血桃,嘴里含着冥钞,齐声道:“第十二个,该你了。”

每次从梦里惊醒,她都能看见枕头上放着张冥钞,编号12,墨迹新鲜,像刚印上去的。

月圆夜前三天,江念去了爷爷的旧宅。旧宅在老城区的另一条巷子里,和镜花巷一样,快拆迁了。她打开爷爷的书柜,里面藏着个紫檀木盒子,盒子上刻着“镇魂”两个字,是爷爷的笔迹。

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把青铜匕首,匕首柄上雕着缠枝莲纹,和铜镜边缘的纹路一模一样,刃口闪着冷光,上面刻着“沈阿念”三个字。匕首下面压着张纸,是爷爷的笔记:

“民国二十年,沈万山携女阿念逃,遇吾祖父。祖父乃茅山传人,知铜镜为‘照魂镜’,镜魂为沈阿念,需八字纯阴者替身。祖父赠沈万山桃木钉,助其封镜,然沈阿念之魂已与镜绑定,唯匕首‘镇魂’可破。”

“吾女江念,亥时末刻生,八字纯阴,与沈阿念同。今闻镜花巷复现血桃、冥钞,知镜魂出。‘镇魂’匕首,可刺镜中影眉心,破镜魂,然需以替身之血为引,江念之血。”

“若念儿遇镜中影,可持匕首入聚古轩,月圆夜子时,镜中影最强,亦最易破。切记:不可手软,镜魂破,则沈阿念之魂可入轮回,念儿亦安。”

江念握着匕首,刃口贴在指尖,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了些。原来爷爷早就为她准备好了后路,原来这把刻着“沈阿念”名字的匕首,是救她、也是救沈阿念的唯一办法。

月圆夜,终于来了。

乌云压得很低,月亮像个苍白的脸,被乌云遮了大半,只漏出点惨淡的光,洒在镜花巷的青石板上。江念背着匕首,独自走进巷里,身后跟着老周和十几个警员,他们手里拿着桃木剑、朱砂,是江念让他们准备的,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总比空手好。

聚古轩的门开着,里面亮着昏黄的烛光,是沈阿念点的。江念走进去,案上的铜镜回来了,摆放在正中央,镜面擦得干干净净,映出她的影子。她的影子旁边,站着穿红嫁衣的沈阿念,头发披散着,嘴角那颗痣和她的一模一样。

“你来了。”沈阿念开口了,声音和她一模一样,却带着股八十多年的沧桑,“我等了你八十三年。”

江念握紧了匕首,指着镜中的沈阿念:“沈万山把你封在镜里,是想让你安息,你为什么还要害人?”

“害人?”沈阿念笑了,笑声里带着哭腔,“我不想害人,是镜魂逼我的!它困着我的魂,说只要找齐十二个阴女,就能让我入轮回,可我杀了第一个,就知道不对,那些女人的魂,都被镜魂吃了!”

镜中的沈阿念突然变了样子,双眼现出血桃黑痕,嘴角咧开,露出森白的牙齿:“可我停不下来!镜魂附在我身上,我只能看着那些女人一个个死在我面前!江念,你救救我,杀了镜魂,我就能入轮回了!”

江念的眼泪掉了下来。她看见镜中的沈阿念,不是恶鬼,是个被困了八十多年、想入轮回却不得的可怜人。她举起匕首,刃口对着镜中的沈阿念眉心:“怎么杀?”

“用你的血,涂在匕首上,刺我的眉心。”沈阿念的声音平静下来,“我和你八字相合,你的血能破镜魂的法力。月圆夜子时,镜魂最虚弱,快!”

江念咬着牙,用匕首划破指尖,鲜血滴在刃口上,顺着纹路流进“沈阿念”三个字里。就在这时,巷口传来警员的惨叫声,老周冲进来,脸色惨白:“小江!外面的警员……都跪在街上,双眼血桃,嘴里含着冥钞!”

江念回头,看见聚古轩门口,十几个警员都跪在青石板上,背挺得笔直,双眼现出血桃黑痕,嘴里含着冥钞,编号从01到11,正好凑齐了前十一个。

镜中的沈阿念突然尖叫起来,红衣膨胀得像气球:“晚了!镜魂知道你要杀它,已经吃了前十一个警员的魂!现在,就差你了!”

江念猛地回头,镜中的沈阿念已经变了样子,红衣变成了黑色,头发竖了起来,像无数条黑蛇,双眼的血桃黑痕扩大,几乎占满了整个眼窝。“跪下!”镜中的黑影怒吼着,一股寒气从镜中涌出来,把江念逼得后退了几步。

她看见自己的手开始不受控制,朝着铜镜伸去,指尖碰到镜面的瞬间,镜中的黑影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冷得像冰。“你逃不掉的,”黑影的声音像无数人在说话,“你和沈阿念一样,都是我的替身!”

江念的头开始疼,像有无数根针在扎。她看见沈阿念的魂从黑影里挣扎出来,对着她喊:“刺眉心!快刺!”

她猛地回过神,举起匕首,对着镜中黑影的眉心刺去,匕首穿过镜面,刺中了黑影的眉心!

“滋……”的一声,黑烟从镜中冒出来,带着股焦糊味。黑影发出凄厉的尖叫,红衣开始褪色,头发慢慢垂下来,又变成了沈阿念的样子。她的眉心插着匕首,鲜血顺着脸颊流下来,却对着江念笑了:“谢谢你,姐姐,我终于可以入轮回了。”

铜镜上的裂痕如同蛛网一般迅速扩散开来,伴随着清脆的“咔嚓”声,镜面仿佛不堪重负,即将分崩离析。江念瞪大了眼睛,紧紧盯着镜子中的沈阿念,只见她的身影在镜中逐渐模糊,最终完全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江念自己的倒影。她的眉心处没有了那把匕首,也没有了鲜血,只有一颗小小的痣,宛如夜空中的一颗孤星,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就在这时,聚古轩里的烛光突然熄灭,四周陷入一片黑暗。江念的心中涌起一股不安,她快步走到门口,打开门,却听到外面传来老周焦急的呼喊声:“小江!警员们都醒了!冥钞不见了!血桃也不见了!”

江念心头一紧,连忙冲出聚古轩。只见十几个警员都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但看起来并无大碍。她松了一口气,正想询问具体情况,却突然注意到巷口的月亮不知何时已经升起,皎洁的月光洒在青石板上,不再是那种令人感到寒冷的冷光,而是仿佛带着些许暖意。

第二天清晨,当江念再次来到聚古轩时,发现这座古老的建筑已经坍塌成一片废墟。铜镜碎成了无数片,散落在瓦砾之中,再也无法拼凑完整。江念默默地站在废墟前,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

她从废墟中找出了沈万山的信纸、爷爷的笔记,还有那把“镇魂”匕首,小心翼翼地将它们包裹起来。然后,她在聚古轩的废墟下挖了一个小坑,将这些物品埋入其中,并立起了一块小小的木牌,上面写着:“沈阿念之墓,江念立。”

做完这一切后,江念缓缓站起身来,凝视着那块木牌,仿佛能看到沈阿念的身影在月光下若隐若现。她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去,留下那座埋葬着过去的废墟,以及一段永远无法忘却的记忆。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镜花巷在城市的发展进程中被拆除,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美丽的公园。这座公园绿树成荫,繁花似锦,成为了人们休闲娱乐的好去处。

然而,就在这个公园的某个角落里,却时常有一些奇怪的事情发生。有人声称在那里看到过一个身穿红嫁衣的姑娘,她静静地站在一棵桃树下,面带微笑,眉眼间还有一颗小小的痣。这个神秘的姑娘究竟是谁呢?

有人说,那是沈阿念的灵魂,她终于摆脱了前世的束缚,得以进入轮回。也有人说,那其实是江念,她在怀念那个与她容貌相同、八字一样的姑娘——沈阿念。

然而,只有江念自己才知道事情的真相。每到月圆之夜,她都会在梦中与沈阿念相遇。梦中的沈阿念依然身着那身鲜艳的红嫁衣,她温柔地牵着江念的手,微笑着说道:“姐姐,谢谢你,我终于自由了。”

自那以后,江念的枕头上再也没有出现过编号为12的冥钞。或许,这意味着沈阿念已经真正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去追寻属于她的幸福。而江念,也在心底默默地为她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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