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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西的山,是能吞人的黑。

罗老幺挑着两串铜铃走在山道上时,月亮刚被乌云啃得只剩个牙印。铜铃是特制的,铃芯裹着朱砂,摇起来不是清脆,是沉得发闷的“嗡嗡”声,像有东西在铃壳里堵着气哼。这声音走夜路的山民都懂,是“阴路开,活人避”的信号,听见了就得赶紧找个岩缝躲着,连咳嗽都得憋进肚子里,赶尸人的道,活人沾不得半点阳气,尸体也受不得半点惊扰。

他身后跟着七具尸体。都直挺挺站着,脚踝系着浸了雄鸡血的麻绳,一头拴在罗老幺腰后的木牌上。木牌刻着“镇阴”二字,漆成黑的,边角被多年的尸气熏得发乌。尸体都盖着藏青的尸布,只露着一双双布鞋,鞋底沾着异乡的泥,走在石板路上没声儿,只有麻绳偶尔蹭过石头,发出“沙沙”的轻响,像蛇在爬。

走了快三个时辰,罗老幺的脚底板开始发疼。他是湘西赶尸行里的老人了,从十五岁跟着师父学“引路咒”,到如今四十出头,送走的尸体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可今晚这七具不一样,头前那具,是个穿绸缎的商人,听说在外地做茶叶生意时,夜里被人抹了脖子,家人花了三倍价钱,要他务必在七月十五前把人送回祖坟,说是晚了就“找不着家门”。这商人的尸身硬得厉害,罗老幺早上画符时,朱砂笔在他额头上顿了三下才稳住,当时就觉得心里发毛,总觉得这尸体眼里藏着东西,可掀开尸布看,那双眼闭得严严实实,眼缝里连点灰都没有。

“歇脚了。”罗老幺停下脚步,从褡裢里摸出个陶碗,舀了瓢山泉水喝。水是冰的,顺着喉咙滑下去,却没压下心里的燥。他抬头望了望,远处山腰上竟亮着点昏黄的光,像鬼火似的飘着。走近了才看清,是间客栈,木头搭的,门楣上挂着块破布,写着“悦来栈”三个字,墨都褪成了灰,风一吹,布角扫过门框,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像有人在拍手。

“有人吗?”罗老幺敲了敲柜台。柜台后趴着个中年男人,满脸胡茬,听见声音抬了抬头,眼里满是红血丝,像熬了好几天没睡。“住店?”男人的声音哑得厉害,“楼上有三间房,不过……”他朝罗老幺身后瞥了一眼,喉结动了动,“你这几位……”

“都是同乡,路上犯了寒症,走不动了。”罗老幺没多说,从怀里摸出两块银元拍在柜台上。赶尸人的规矩,不能说“尸体”,得说“客人”,也不能让尸体进客房,得找个背阴的柴房。老板盯着银元看了半天,才指了指后院:“柴房空着,别让你那几位……出来晃悠,山里不太平。”

罗老幺没接话,挑着铜铃往后院走。柴房不大,堆着些干柴,墙角有个破洞,风从洞里灌进来,吹得尸布猎猎响。他把七具尸体挨个摆好,每具尸体额头上都贴了张黄符,符上画着“镇尸咒”,朱砂是用雄鸡血调的,能压得住尸气。摆完最后一具,他从褡裢里摸出三炷香,插在门口的土坯上,香火明灭,映着柴房的门,像个吞人的嘴。

“夜里安分点,”罗老幺对着尸体低声说,“到了家,给你们烧纸钱。”说完,他转身往客房走,刚上楼梯,就听见楼下传来说话声。

是三个住客,看打扮像是跑山货的。一个高个子,一个矮胖子,还有个瘦脸的,正围着桌子喝酒。见罗老幺下来,高个子抬了抬下巴:“兄弟也是跑山的?”

罗老幺摇了摇头,找了个角落坐下,叫了碗面。矮胖子凑过来,压低声音:“听说没?前几天山下李家庄,死了三个人,死状怪得很,身体硬得跟石头似的,指尖还沾着黑油,像……像尸油。”

瘦脸的冷笑一声:“瞎扯,山里哪来的尸油?我看是让狼叼了,被你们传得邪乎。”

高个子不乐意了:“我亲眼看见的!李家庄的王二跟我熟,他说那三个人死的前一晚,有人看见后山有黑影晃,摇着铜铃,像是……赶尸的。”

罗老幺手里的筷子顿了一下。面刚上来,热气腾腾的,可他却觉得浑身发冷。他抬眼看向那三个住客,高个子眼里满是好奇,矮胖子一脸紧张,瘦脸的则是满不在乎。这时,客栈老板端着酒壶过来,听见他们的话,手一抖,酒洒了一地。“别瞎说了,”老板的声音发颤,“夜里别出门,听见什么声音都别开门。”

瘦脸的嗤笑:“老板你怕什么?难不成真有鬼?”

老板没说话,转身往柜台走,背影佝偻着,像被什么东西压着。罗老幺吃完面,回了客房。客房里一股霉味,窗户纸破了个洞,能看见后院的柴房。他把窗户关紧,又用桌子抵住门,才躺在床上。山里的夜很静,只有风刮过树梢的声音,还有……远处偶尔传来的铜铃声?

不对,他的铜铃明明挂在柴房门口。

罗老幺猛地坐起来,侧耳听。铜铃声很轻,断断续续的,像是从柴房方向传来的。他心里一紧,赶尸人都知道,铜铃响,要么是尸体动了,要么是有活人碰了尸体。他摸出腰间的桃木剑,悄声下了床,往楼下走。

楼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在夜里格外刺耳。他刚走到后院门口,就看见柴房里有个黑影在动。那黑影弯着腰,手里拿着个东西,正往一具尸体的额头上凑,是在揭黄符!

“住手!”罗老幺大喝一声,举着桃木剑冲过去。黑影吓了一跳,转身就跑,手里还攥着张黄符。罗老幺没追上,只看见黑影的背影,背着个货郎担,跑起来跌跌撞撞的,像是慌了神。

他赶紧冲进柴房。七具尸体还站在原地,可最前面那具商人的尸体,额头上的黄符没了,露出苍白的额头,皮肤下的血管隐隐发黑,像有虫子在爬。罗老幺心里“咯噔”一下,赶紧从怀里摸出新的黄符,蘸了点随身携带的朱砂,念起“镇尸咒”:“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可符咒刚贴上去,就“滋啦”一声冒了烟,化成了灰。

罗老幺的脸瞬间白了。黄符失效,说明尸气已经散了,尸体要诈尸。他赶紧去看其他六具尸体,还好,黄符都还在,只是符角微微卷起,像是被什么东西吹过。他不敢耽搁,从褡裢里摸出捆尸绳,想把那具没了符的尸体捆住,可刚碰到尸体的胳膊,就觉得入手冰凉,硬得像铁,而且……尸体的手指,好像动了一下。

“不好!”罗老幺转身就往外跑,刚出柴房,就听见客栈里传来一声惨叫。是老板的声音!他拔腿往大堂跑,刚到门口,就看见老板躺在柜台后面,身体直挺挺的,像根柱子,脸色青得发黑,眼睛圆睁着,盯着天花板,嘴角还挂着血丝。最吓人的是,老板的指尖沾着一层黑油,亮晶晶的,闻着有股腥臭味——是尸油!

“老……老板!”罗老幺走过去,伸手探了探老板的鼻息,已经没气了。他刚想站起来,就听见楼上传来打斗声,还有人的嘶吼。是那三个住客!他冲上楼梯,看见高个子和矮胖子正扭打在一起,两人都满脸是血,眼睛通红,像疯了一样,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跟僵尸低吼似的。瘦脸的躺在地上,喉咙被撕开了个大口子,鲜血染红了地板,可他的手还在抽搐,指尖也沾着黑油。

“住手!”罗老幺举起桃木剑,朝高个子的后背拍了一下。高个子吃痛,回头瞪着他,眼神里没有丝毫人味,只有凶光。他嘶吼着扑过来,罗老幺侧身躲开,桃木剑反手刺向他的胸口。“滋啦”一声,高个子的胸口冒起黑烟,他惨叫着倒在地上,身体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眼睛还圆睁着,跟老板一样,身体硬得像尸。

矮胖子见高个子倒了,转身就往楼下跑,罗老幺追上去,看见他冲进了后院的柴房。他心里一紧,赶紧跟过去,刚到柴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砰”的一声闷响,接着是矮胖子的惨叫,然后就没声了。

罗老幺握着桃木剑,慢慢推开门。柴房里一片狼藉,干柴散了一地,那六具贴着黄符的尸体还站着,可没了符的那具商人尸体,已经转过身来,面对着门口。它的眼睛睁开了,黑洞洞的,没有眼白,嘴角咧开,露出森白的牙齿,指尖也沾着黑油。矮胖子躺在它脚边,已经没气了,身体同样僵硬,胸口有个血洞,像是被什么东西抓出来的。

而最让罗老幺头皮发麻的是,柴房的角落里,多了一口棺材。是口旧棺材,漆皮都掉光了,露出里面的木头,棺材盖开着条缝,里面黑黢黢的。他刚想走过去看看,就听见棺材里传来“咚咚”的声音,像是有人在里面敲。

“别过去!”罗老幺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他回头一看,是个老道士,穿着洗得发白的道袍,手里拿着个罗盘,罗盘上的指针转得飞快。“你是赶尸人?”老道士问,眼神凝重。

罗老幺点了点头:“道长,这……这是怎么回事?”

老道士叹了口气,指了指那具睁眼的尸体:“黄符被揭,尸气外泄,诈尸了。这尸体本就带着怨气,被活人阳气一冲,就成了‘凶尸’,要找活人当替死鬼才能平息怨气,归回尸位。”他又指了指地上的老板和三个住客,“他们都成了替死鬼,身体被尸气侵体,死后也会变成尸,所以才会身体僵硬,指尖沾尸油。”

罗老幺心里发寒:“那……那柴房里怎么会多口棺材?还有,刚才偷符的那个货郎呢?”

老道士往棺材那边看了一眼,罗盘的指针抖得更厉害了:“那棺材是凶尸招来的,用来装新尸的。至于偷符的货郎……”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你没看见吗?棺材里,已经多了个人。”

罗老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棺材缝里,露出一只手,手上还攥着个货郎担的木柄,指尖沾着黑油,跟老板他们一样。他突然想起刚才听见的铜铃声,还有柴房里的黑影,那货郎偷揭黄符,肯定被凶尸抓了,成了第一具替死鬼。

“那现在怎么办?”罗老幺的声音发颤,他赶了半辈子尸,从没见过这么邪乎的事。

老道士从怀里摸出几张黄符,递给罗老幺:“这是‘镇魂符’,比你的镇尸咒管用。你先把那六具没诈尸的尸体贴上,别让它们也被凶尸染了。我去对付那具凶尸,还有棺材里的新尸。记住,待会儿不管听见什么声音,都别回头,也别停手,一旦停下,尸气就会缠上你。”

罗老幺接过黄符,点了点头。他走到那六具尸体前,逐一贴上镇魂符。符咒刚贴上,就看见符纸发出微弱的金光,尸体身上的尸气好像被压住了,不再往外散。他刚贴完最后一张,就听见老道士大喝一声:“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他回头一看,老道士正举着桃木剑,朝那具凶尸刺去。凶尸嘶吼着扑过来,指甲又长又尖,泛着黑光。老道士侧身躲开,桃木剑反手削向凶尸的胳膊,“滋啦”一声,凶尸的胳膊冒起黑烟,它惨叫着后退,眼睛里的凶光更盛。

就在这时,棺材里传来“咚咚”的声音,越来越响,棺材盖开始晃动,像是里面的东西要出来了。老道士脸色一变:“不好!新尸要出来了!罗老幺,快,把那具凶尸引到棺材边,我用‘锁魂阵’把它们一起镇住!”

罗老幺咬了咬牙,从怀里摸出个铜铃,摇了起来。这次的铃声不再发闷,而是清脆响亮,带着朱砂的阳气。凶尸听见铃声,像是被刺激到了,嘶吼着朝罗老幺扑过来。罗老幺转身就跑,往棺材边引。

“快!到了!”老道士喊道,他已经在棺材周围布好了符阵,地上画着八卦图,八张镇魂符分别贴在八个角上。罗老幺把凶尸引到八卦图中间,老道士立刻念起咒语:“八卦镇邪,锁魂归位!”

“轰”的一声,八卦图亮起金光,凶尸被金光困住,动弹不得,它嘶吼着,身体开始冒烟,皮肤一点点变黑。就在这时,棺材盖“砰”的一声被顶开,里面的货郎尸体坐了起来,它的眼睛也睁开了,黑洞洞的,朝着老道士扑过去。

“来得好!”老道士举起桃木剑,朝货郎尸体刺去,一剑刺穿了它的胸口。货郎尸体惨叫着倒回棺材里,身体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老道士趁机从怀里摸出张“灭尸符”,贴在凶尸的额头上。“滋啦”一声,凶尸的身体冒起浓烟,它嘶吼着,身体一点点变软,最后倒在地上,恢复了原本的样子,眼睛也闭上了。

罗老幺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浑身都是汗。老道士走过来,收起桃木剑,叹了口气:“总算镇住了。这凶尸怨气太重,若不是及时找到替死鬼,恐怕整个客栈的人都得死。”他指了指地上的老板和三个住客,“他们已经成了新尸,得找个地方埋了,不然过了子时,还会诈尸。”

罗老幺点了点头,刚想站起来,就听见柴房外面传来“哗啦”一声响。是风把什么东西吹倒了?他回头一看,只见客栈的大门敞开着,外面的山道上,站着十几个黑影,都直挺挺的,像尸体一样,朝着客栈的方向移动。每个黑影的额头上,都没有黄符,眼睛黑洞洞的,嘴角挂着血丝,指尖沾着黑油。

是新尸!不止老板和三个住客,还有其他人!罗老幺心里一凉,他突然想起刚才在柴房里,好像看见尸体的数量多了——原本是七具,现在加上老板、三个住客,还有棺材里的货郎,已经是十二具了,可外面还有十几个黑影!

“道长……外面……”罗老幺的声音发颤。

老道士也看见了,他脸色大变:“不好!是尸气扩散了,山里的其他尸体也被引来了!我们得赶紧走,不然都得死在这儿!”

罗老幺赶紧爬起来,把七具贴着镇魂符的尸体重新用麻绳系好,拴在腰后的木牌上。老道士从怀里摸出个罗盘,看了看方向:“往东边走,那边有座土地庙,庙里有香火阳气,能暂时挡住尸气。”

两人挑着尸体,快步往东边跑。身后的客栈里,传来“咚咚”的声音,像是新尸在撞门。山道上的黑影越来越近,它们移动的速度很快,不像普通僵尸那样一蹦一蹦的,而是像活人一样跑,嘴里发出“嗬嗬”的低吼,跟刚才那三个住客一样。

跑了大概半个时辰,前面终于出现了一座小庙,是土地庙,庙里还亮着点香火。老道士大喜:“快进去!”两人冲进庙里,赶紧把庙门关上,用石头抵住。庙里的土地公神像前,还插着三炷香,香火明灭,映着神像的脸,显得有些诡异。

“暂时安全了。”老道士松了口气,靠在门上,擦了擦额头的汗。罗老幺把尸体摆在庙角落,贴着墙,避免沾到香火阳气。他刚摆好,就听见庙门“砰”的一声响,是新尸追来了,在外面撞门。

“它们进不来,”老道士说,“土地庙有香火阳气,尸气不敢靠近。不过我们也不能久留,等天亮了,得赶紧把这些‘客人’送回湘西,再晚些,怕是连土地庙的阳气都压不住它们的尸气了。”

罗老幺点点头,靠在神像旁喘着粗气。庙里的香火味混着淡淡的檀香味,稍稍压下了他鼻尖萦绕的尸臭味,可一闭上眼睛,客栈里的惨状就会冒出来,老板僵硬的尸体、住客们互相撕咬的血口、货郎棺材里露出来的那只沾着尸油的手,每一幕都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他摸出怀里的烟袋,刚想点火,就听见庙门外传来“指甲刮木头”的声音,“吱呀——吱呀——”,慢悠悠的,像是有人在门外用指甲一点点抠着门板,听得人头皮发麻。

“别出声。”老道士突然按住他的手,眼神凝重地盯着庙门。罗盘上的指针还在微微颤动,只是幅度比刚才小了些。“是那些新尸,它们在试探。土地庙的阳气能挡得住尸气,却挡不住它们的‘念想’,它们还在找活人当替死鬼。”

罗老幺赶紧把烟袋塞回怀里,屏住呼吸。门外的刮擦声持续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才慢慢消失。可没等他们松口气,又听见庙后传来“咚——咚——”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用头撞墙,沉闷又有力,每撞一下,土地庙的土墙就抖一下,墙皮簌簌往下掉。

“糟了,它们绕到后面去了!”老道士站起身,从怀里摸出两张黄符,贴在庙后的墙上。符咒刚贴上,撞墙声就停了,可紧接着,墙后传来“嗬嗬”的低吼,像是有东西在墙后徘徊,不肯离开。

罗老幺往庙后看了一眼,土墙很薄,能隐约看见外面有黑影在晃动,不止一个,密密麻麻的,像是把土地庙围了起来。他心里发慌,忍不住问:“道长,这些新尸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客栈里明明只有老板和三个住客,怎么会冒出这么多?”

老道士叹了口气,走到神像前,添了三炷香。香火燃起,青烟袅袅,映着神像的脸,竟显得有些阴森。“那具商人的尸体,本就不是普通的尸。我刚才用罗盘测过,它身上带着‘尸煞’,是死在枉死城边缘的人,怨气重得能引动方圆十里的尸气。那货郎揭了黄符,不仅放了它的尸气,还把山里的孤魂野尸都引来了。客栈里的老板和住客,是第一批替死鬼,而那些被引过来的野尸,又会找新的活人当替死鬼,这样下去,只会越来越多。”

罗老幺听得浑身发冷。他想起刚才在客栈柴房里,看见尸体堆里多了十多具“新尸”,那些恐怕就是山里的野尸,被尸煞引过来,借了替死鬼的阳气,变成了新的凶尸。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罗老幺的声音发颤,“等天亮了,它们会不会还守在外面?”

老道士摸了摸下巴的胡茬,沉思了一会儿:“天亮后阳气最盛,它们会暂时躲起来,不敢露面。我们得趁这个时候,赶紧离开这里,往湘西走。你那些‘客人’身上贴了镇魂符,暂时不会出问题,可那具商人的尸体……”他顿了顿,眼神复杂地看向角落里的尸体,“它身上的尸煞还没除,就算送回祖坟,也可能再起祸端。”

罗老幺心里一沉:“那要怎么除?”

“得用‘血亲骨’。”老道士说,“尸煞是怨气所化,只有死者的血亲骨头,才能镇住它的怨气。你得让它的家人,找一块死者直系亲属的骨头,磨成粉,混在朱砂里,重新画一张‘镇煞符’,贴在它的额头上,才能彻底除了尸煞。”

罗老幺点点头,把这话记在心里。他掏出怀表看了看,已经是后半夜了,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庙门外很安静,只有风刮过树梢的声音,可他知道,那些新尸肯定还在外面等着,像饿狼一样盯着庙里的活人。

又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天边终于泛起了鱼肚白。庙里的香火渐渐弱了下去,罗盘上的指针也停止了颤动。老道士站起身,走到庙门边,侧耳听了听,又透过门缝往外看了看,才松了口气:“它们走了,趁现在赶紧走。”

罗老幺赶紧起身,把七具尸体重新系好。刚走到庙门口,他就看见地上有一道长长的黑痕,从庙门一直延伸到山道上,像是有人用沾了尸油的手在地上拖过。山道两旁的树上,挂着些碎布片,是新尸身上的衣服,被树枝勾住了,在风里飘着,像招魂的幡。

两人挑着尸体,快步往湘西方向走。走了大概一个时辰,太阳渐渐升了起来,阳光洒在山道上,暖洋洋的,可罗老幺还是觉得浑身发冷。他回头望了望,远处的悦来栈已经看不见了,可他总觉得,那间客栈里的尸气,还在跟着他,像附骨之疽一样,甩不掉。

“道长,”罗老幺突然停下脚步,指了指前面的山道,“你看那是什么?”

老道士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前面的山道上,放着一个货郎担,担子里的东西撒了一地,有胭脂水粉,有针头线脑,还有一张黄符,皱巴巴的,躺在地上,正是昨晚被货郎偷走的那张镇尸符。而货郎担旁边,有一串脚印,一直延伸到山道旁边的草丛里,脚印上沾着黑油,是尸油。

“是那个货郎的担。”老道士脸色一变,“他的尸体不是在棺材里吗?怎么会在这里留下脚印?”

罗老幺心里一紧,刚想往前走,就听见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赶紧举起桃木剑,警惕地盯着草丛。过了一会儿,草丛里钻出一个人影,穿着货郎的衣服,脸上没有血色,眼睛黑洞洞的,正是那个货郎!可他不是已经被老尸拖进棺材,成了第八具“要赶的尸”吗?

“嗬……嗬……”货郎的喉咙里发出低吼,朝他们扑过来。他的指甲又长又尖,泛着黑光,指尖沾着尸油,跟之前的凶尸一模一样。

“小心!”老道士大喊一声,举着桃木剑冲上去,一剑刺向货郎的胸口。“滋啦”一声,货郎的胸口冒起黑烟,他惨叫着后退,可眼睛里的凶光更盛,又朝老道士扑过来。

罗老幺也反应过来,举起桃木剑,朝货郎的后背刺去。货郎躲闪不及,被桃木剑刺中,身体晃了晃,倒在地上。可他并没有像之前的凶尸那样冒烟,而是慢慢爬起来,喉咙里的低吼更响了。

“不对劲!”老道士皱起眉头,“他的尸气比之前更重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帮他。”

罗老幺往货郎的身后看了一眼,只见草丛里又钻出几个黑影,都是新尸,眼睛黑洞洞的,朝他们围过来。他心里一沉,知道他们又被新尸盯上了。

“走!”老道士大喊一声,拉着罗老幺转身就跑。货郎和那些新尸在后面追,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吼,脚步声在山道上回荡,像催命的鼓点。

两人跑了大概半个时辰,才甩掉那些新尸。他们靠在一棵大树上,喘着粗气。罗老幺摸了摸腰间的木牌,七具尸体还在,只是尸布被风吹得有些乱。他心里很清楚,只要那具商人尸体身上的尸煞没除,他们就永远摆脱不了这些新尸的纠缠。

“道长,我们还能回到湘西吗?”罗老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他赶了半辈子尸,从没像现在这样害怕过。

老道士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坚定:“能。只要我们找到商人的家人,拿到血亲骨,画了镇煞符,就能除了尸煞,那些新尸也就不会再纠缠我们了。”他从怀里摸出个干粮,递给罗老幺,“先吃点东西,补充体力。我们得抓紧时间,天黑之前,必须赶到下一个镇子,不然夜里又会遇到麻烦。”

罗老幺接过干粮,咬了一口,干涩的干粮在嘴里难以下咽,可他还是强迫自己吃了下去。他知道,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他必须把这七具尸体送回湘西,不然不仅对不起死者的家人,也对不起自己赶尸人的身份。

两人休息了一会儿,又继续往湘西方向走。山道两旁的树木越来越密,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形成一道道光斑,在地上晃来晃去,像鬼火一样。罗老幺挑着铜铃,铃声在山林里回荡,不再是“阴路开,活人避”的信号,而是成了他们给自己壮胆的声音。

走了大概三个时辰,前面终于出现了一个镇子的轮廓。镇子不大,只有一条主街,街上有几个行人,看起来很平静。老道士松了口气:“终于到了,我们先找家客栈住下,明天再赶路。”

两人走进镇子,找了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客栈。客栈老板是个中年女人,很热情,看见他们带着“客人”,也没多问,只说后院有间空房,可以放他们的“客人”。

罗老幺把七具尸体搬进后院的空房,重新贴了镇魂符,又在门口插了三炷香。做完这一切,他才回到客房,和老道士一起吃了晚饭。晚饭很简单,两菜一汤,可罗老幺却吃得很香,这是他从悦来栈出来后,吃的第一顿安稳饭。

夜里,罗老幺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他总觉得窗外有黑影在晃动,总觉得会听见“嗬嗬”的低吼。他摸出桃木剑,放在枕头边,才稍微安心了些。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睡着了。可刚睡没多久,就被一阵“咚咚”的敲门声吵醒。“谁啊?”罗老幺迷迷糊糊地问。

门外没有声音,只有“咚咚”的敲门声,越来越响,像是有人在用头撞门。罗老幺心里一紧,瞬间清醒了。他摸起桃木剑,走到门边,侧耳听了听。门外的敲门声还在继续,而且他好像听见了“嗬嗬”的低吼,是新尸!

“道长,快起来!新尸追来了!”罗老幺大喊一声。

老道士赶紧爬起来,从怀里摸出黄符。两人刚准备开门,敲门声突然停了。罗老幺透过门缝往外看,只见门外站着一个黑影,穿着货郎的衣服,正是那个货郎!他的眼睛黑洞洞的,正盯着门缝,嘴角咧开,露出森白的牙齿。

“不好!他找到这里来了!”老道士大喊一声,把黄符贴在门上。符咒刚贴上,门外就传来“滋啦”的声音,货郎的身体冒起黑烟,他惨叫着后退,可还是不肯离开,在门外徘徊着。

罗老幺和老道士靠在门后,心里都很清楚,今晚又要无眠了。只要那具商人尸体身上的尸煞没除,他们就永远得不到安宁。

就这样,两人在客栈里守了一夜。直到天亮,货郎才离开。他们不敢耽搁,赶紧收拾东西,带着七具尸体继续往湘西走。接下来的几天,他们白天赶路,晚上躲在客栈里,可那些新尸总能找到他们,每一次都要经过一番打斗才能摆脱。罗老幺的桃木剑已经沾满了尸油,老道士的黄符也用得差不多了,可他们还是没有放弃,因为他们知道,只要到了湘西,找到商人的家人,拿到血亲骨,这一切就都结束了。

终于,在第七天的下午,他们看见了湘西的山脉 。熟悉的山峦,熟悉的雾气,让罗老幺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他们快到了。

又走了大概一个时辰,前面出现了一个村子,正是商人的家乡。村子里很安静,偶尔能听见几声狗叫。罗老幺和老道士走进村子,找到了商人的家。商人的家人听说他们把商人的尸体送回来了,都很感激,哭着迎了出来。

罗老幺把商人的尸体抬进屋里,老道士跟商人的家人说了尸煞的事,还有需要血亲骨的事。商人的儿子听了,毫不犹豫地说:“只要能镇住我爹的怨气,别说一块骨头,就算是我的命,我也愿意给。”

很快,商人的儿子就找来了一块他爷爷的骨头,磨成了粉,混在朱砂里。老道士用混了骨粉的朱砂,画了一张镇煞符,贴在商人的额头上。符咒刚贴上,就看见商人的尸体上冒出一股黑烟,黑烟散尽后,商人的脸色渐渐恢复了正常,不再像之前那样苍白,也没有了尸气。

罗老幺松了口气,他知道,尸煞终于除了。

接下来的几天,罗老幺帮着商人的家人把商人的尸体埋进了祖坟。葬礼结束后,他和老道士准备离开。商人的家人给了他们很多钱,可他们都拒绝了。罗老幺说:“我是赶尸人,送死者回家是我的本分,这些钱我不能要。”

离开村子的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罗老幺挑着铜铃,走在熟悉的山道上,铃声清脆,不再带着恐惧,而是充满了安宁。他回头望了望,村子在雾气中若隐若现,他知道,从今天起,那些新尸不会再纠缠他了,他可以继续做他的赶尸人,送更多的死者回家。

老道士走在他身边,笑着说:“以后赶尸,可得看好你的黄符,别再让人偷了。”

罗老幺也笑了:“放心吧,以后就算是神仙来了,我也不会让他碰我的黄符。”

两人的笑声在山林里回荡,随着铜铃声一起,飘向远方。湘西的山,依旧是那么黑,可在罗老幺眼里,这黑不再是能吞人的黑,而是能守护死者的黑,是能让死者安心回家的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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