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山晨雾散时,龙志炼与苏清雪已收拾好行装。寒玉双生合璧后,玉身泛着温润的乳白光泽,被龙志炼用青帕裹了,贴身收在怀中。苏清雪的药囊里添了新采的冰魄草,那是崖底雪地里冒头的奇珍,说是能解百毒——她总说“有备无患”,龙志炼听了便笑,伸手替她理了理被山风吹乱的鬓角。
“阿炼哥,前面是青石镇。”苏清雪指着山脚下蜿蜒的青石路,“过了镇子再向南,三日便到扬州。”
龙志炼将青竹索重新束在腰间,映雪剑在鞘中轻鸣。他望着山脚下飘起的炊烟,忽然想起十年前离开梅隐庐时,母亲也是这样望着他,说“江湖路远,莫忘梅香”。此刻他怀中的寒玉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他的心事。
两人沿着山路下行,行至青石镇时已近正午。镇口老槐树下摆着个茶摊,卖茶的老汉见二人穿着素净,却腰悬长剑,便多瞧了两眼:“小哥儿,要碗碧螺春不?新采的,解乏。”
苏清雪刚要开口,忽听街角传来喧哗。几个戴斗笠的黑衣人正推搡着个穿月白衫子的少女,少女怀里紧抱着个檀木匣,腕上有道血痕,染红了素白的衣袖。
“小娘子,把匣子交出来,爷几个便饶你性命!”为首的黑衣人挥着铁尺,腕间金铃叮当,正是玄冥教护法的标记。
龙志炼眉头一皱,上前一步:“光天化日,欺侮弱女,算什么好汉?”
那黑衣人转头,见他腰间映雪剑的寒玉纹路,瞳孔骤缩:“是……是龙家的小崽子!”
“龙家?”另一黑衣人低呼,“莫不是寒玉谷那个?教主说过,将龙家余孽格杀勿论!”
话音未落,铁尺便带着风声砸向龙志炼面门。龙志炼不躲不闪,右手按住剑柄,寒玉髓的内力自丹田涌出,映雪剑嗡鸣出鞘,只听“当”的一声,铁尺竟被斩断三截!
“寒玉剑法!”为首黑衣人惊恐后退,“他竟练成了‘寒梅破雪’的第三重!”
苏清雪趁机掠到少女身边,指尖点在她腕间穴道止血,又从药囊里取出冰魄丹塞进她口中:“姑娘莫怕,我们是好人。”那少女抬头,眼尾泛红,却咬着唇不说话,只将檀木匣往苏清雪怀里塞了塞。
“想走?”黑衣人首领甩出三枚透骨钉,“教主说了,这匣子里的东西比龙家小子更重要!”
龙志炼旋身挥剑,映雪剑划出半轮银月,三枚透骨钉尽被绞碎。他趁势欺近,左手扣住那首领手腕,寒玉髓的冷劲顺着经脉钻进去,只听“咔嚓”一声,腕骨碎裂。
“说!匣子里是什么?”龙志炼声音冷如霜刃。
首领疼得满地打滚:“是……是《寒玉真解》残卷!当年龙渊那老匹夫把功法藏在……”
“住口!”另一个黑衣人突然甩出毒针,直取龙志炼后心。
“阿炼哥小心!”苏清雪急呼,抓起药囊砸向他后背。药囊里的冰魄草纷飞,毒针撞在草叶上,竟发出“嗤”的轻响,化作青烟。
龙志炼反手一剑刺穿那黑衣人咽喉,转头对苏清雪道:“你护着那姑娘,我去追剩下的。”
话音未落,镇外传来马蹄声。七八个玄冥教徒骑着黑马从街角冲出,为首者手持鎏金狼首刀——正是那日被铁无痕斩断手腕的屠九!他腕上缠着金创药,眼中满是怨毒:“龙小侠,教主说了,就算挖地三尺,也要取你性命!”
龙志炼将映雪剑舞得密不透风,寒梅破雪式连绵而出。剑气所过之处,青石板皆结出薄冰,玄冥教徒的刀枪触之即断。屠九却狡猾,专挑苏清雪那边下手,狼首刀裹着腥风劈向正给少女包扎的苏清雪。
“清雪!”龙志炼大喝,映雪剑脱手飞出,“叮”的一声架开狼首刀。他足尖点地掠至苏清雪身侧,却见那少女突然挣扎着起身,檀木匣“啪”地摔在地上,露出里面半卷泛黄的绢帛。
“梅……梅魂印……”少女望着绢帛上的纹路,突然尖声哭叫,“我爹说,这是当年龙夫人的血书!他说……他说龙家后人若见此卷,须去终南山找……”
话音未落,一支淬毒的袖箭破空而来,直取她咽喉。龙志炼旋身挡在她面前,袖箭擦着他耳际钉入墙中,箭尾刻着玄冥教的骷髅标记。
“小娘子,你倒是硬气。”屠九阴恻恻一笑,“不过——”他突然甩动狼首刀,刀身缠着的猩红丝绦如活物般缠向少女脖颈,“教主要的是活口,我偏要你生不如死!”
苏清雪急掏冰魄丹掷向丝绦,冰魄草遇热即化,丝绦上结出冰碴,却仍有一缕缠上少女手腕。龙志炼运起梅魂印,指尖溢出梅香,冰碴遇香即融,丝绦“啪”地断裂。
“好个梅魂印!”屠九瞳孔骤缩,“当年龙夫人用这邪术破了教主的腐骨毒,今日便让你再试一次!”他猛拍腰间铜铃,铃声凄厉,镇外突然涌出黑雾,黑雾中传来呜咽鬼哭,竟似有无数阴魂索命。
龙志炼只觉一阵心悸,体内寒玉髓的冷劲又开始翻涌。他急忙运转《寒玉真解》,梅魂之力自丹田升起,与冷劲相融,额间淡金梅花隐现。苏清雪见状,握住他的手,将自己的内力渡入他体内——那是她常年采药炼出的纯阳内力,与梅魂印的温热相辅相成。
“阿炼哥,我信你。”她轻声道。
龙志炼只觉一股暖流涌遍全身,寒玉髓的冷劲竟被逼至四肢百骸,化作细小的冰晶簌簌落下。他睁开眼,目中金芒大盛,映雪剑嗡鸣着飞回掌心,剑身上浮起缕缕金红纹路,正是梅魂与寒玉共鸣的征兆。
“屠九,今日我便替天行道!”他大喝一声,挥剑刺出“寒梅破雪”的终极式。剑气如银河倾泻,所过之处黑雾尽散,屠九的狼首刀被震得粉碎,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飞出镇外,撞在老槐树上,口吐黑血而亡。
余下教徒见首领已死,纷纷跪地求饶。龙志炼收剑入鞘,走到那少女面前:“姑娘,你方才说的‘终南山’,可是藏着什么秘密?”
少女颤抖着拾起绢帛,上面赫然写着:“寒玉双生,梅魂为引;终南有碑,魂归故里。”末尾还有行小字:“若龙家有后,可持此卷往终南山寻梅隐庐故人。”
“我爹是终南山的守墓人。”少女抽泣着,“他临终前说,当年龙夫人曾救过他性命,这卷绢帛是龙夫人托他转交的。还说……还说龙家后人若到江南,须去扬州城外的‘映雪楼’,那里有……”
“有什么?”龙志炼追问。
少女摇了摇头:“我爹没说完便咽气了。但我知道,映雪楼是当年龙夫人的闺名……”
苏清雪闻言一怔,望着龙志炼怀中的寒玉:“映雪……莫不是阿炼哥母亲的闺名?”
龙志炼点头,想起母亲生前总爱在梅树下抚琴,琴名便叫“映雪”。他忽然明白,为何母亲临终前提到“梅灵与千年梅树根须相连”——或许这寒玉双生,本就是父母爱情的见证,而这卷绢帛,更是连接过去与未来的线索。
“阿炼哥,我们先去扬州吧。”苏清雪轻声道,“映雪楼,总要去看看的。”
龙志炼望着她泛红的眼尾,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镇外的雨不知何时下了起来,细如牛毛,沾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远处传来卖花女的吆喝:“买支梅花簪子不?刚摘的绿萼梅,最是新鲜!”
“好。”龙志炼牵起她的手,“去扬州,看春樱,也去映雪楼寻旧踪。”
两人并肩走出青石镇,雨丝落在寒玉上,泛起淡淡的光晕。那卷绢帛被苏清雪小心收进药囊,少女站在镇口挥手,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烟雨中。
而在镇外的大槐树下,屠九的尸体旁,一枚青铜铃铛静静躺着。铃铛上刻着玄冥教的图腾,却被人用利器划去了“冥”字,只余“玄”字孤零零地立着。
风过处,雨丝斜斜,似是要将这江湖的恩怨轻轻拂去,只余下梅香与寒玉的温度,在岁月里静静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