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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眼,三个月过去了,很快到了入府的日子了。
四贝勒府的红绸透出一种内敛的庄重。
没有震天的鼓乐,没有满堂的宗亲贵胄,侧福晋的仪制,注定了这场婚宴是小范围的、朴素的。
馨妤的花轿自侧门抬入,在并不算喧闹的丝竹声中,稳稳落在了王府内院一处精致院落前——墨韵轩。
这名字清雅,却隐隐透着清雅的意趣。
掀开轿帘,馨妤搭着陪嫁丫鬟秋月的手,莲步轻移,踏上王府光洁平整的青石地面。
她微微垂着眼帘,盖头下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四周。
府邸的格局严谨方正,飞檐斗拱间透着皇家的威仪与沉稳。
回廊曲折,庭院深深,一草一木皆打理得一丝不苟,不见半分杂乱。
行走的仆役婢女,无论等级高低,皆步履轻快无声,眼神低垂,举止规整,连呼吸都仿佛刻意放轻了几分。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紧绷的秩序感,这一切,都昭示着主持中馈的那位继福晋的手腕——果决、练达,将这座王府打造成了铁桶一般。
夜色渐浓,王府的喧嚣彻底沉寂下去。
红烛高烧,将墨韵轩的内室映照得一片暖融。
馨妤端坐在铺着大红锦被的拔步床边。
门扉轻启,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股清冽的、带着淡淡墨香与沉水香气息的男子气息随之涌入。
馨妤微微抬起眼帘,透过眼前朦胧的盖头,看向那个一步步走近的男人。
四贝勒,爱新觉罗·胤禛。
他身着大红色喜服,身姿挺拔如松。
面容并非无比的俊美,却也是棱角分明,鼻梁高挺,薄唇紧抿,透着一股冷硬的坚毅。
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
深邃,沉静,如同不见底的寒潭,里面沉淀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沧桑与……疑虑。
他停在馨妤面前,目光落在她身上,缓缓抬手,掀开了那方绣着并蒂莲的盖头。
刹那间,烛光仿佛都为之一亮。
精心描画的妆容下,那张脸美得惊心动魄。
烛火映在她莹白如玉的肌肤上,勾勒出精致绝伦的轮廓。
眉如远山含黛,眼似秋水横波,清澈的眸子里,此刻盛满了恰到好处的羞怯与纯真,长睫微微颤动。
樱唇轻抿,染着淡淡的绯色,欲语还休。
那份刻意营造的“楚楚动人”气质,在这一刻发挥到了极致。
玲珑有致的身段包裹在同样喜气的旗装里,那缕清幽的兰香,在暖融的室内悄然弥漫,无声地撩拨着感官。
烛光在胤禛的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影子,他的目光落在馨妤脸上,停顿了片刻。
馨妤看得分明,他眼底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惊艳。
但那光芒转瞬即逝。
她预想中的沉迷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他眼中一层深潭般的沉静,带着内敛的审视。
那目光沉甸甸的,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人心深处,让她无所遁形,连指尖都微微发紧。
“妾……给爷请安。”
馨妤的声音带着似水般的柔媚,行礼的姿态更是行云流水,纤腰款摆,如弱柳扶风。
胤禛伸出手。
那手指修长,指腹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薄茧,轻轻托起她的下颌。
动作不算轻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
馨妤被迫仰起脸,一双盈盈似水的眸子,迎上他深不见底的目光。
“嗯。”
胤禛喉间低低应了一声,辨不出喜怒,
“起来吧。”
接下来的合卺之礼,馨妤做得一丝不苟,仪态万方。
一举一动都透着精心雕琢过的柔顺与优雅。
眼波流转间,既含着一缕刻意为之的妩媚,又恰到好处地泄露出几分新嫁娘应有的羞怯——她将这分寸拿捏得极好。
胤禛动作沉稳,配合着礼数,视线却始终聚在她身上。
她的每一个细微表情,每一次眼睫的轻颤,都落在他眼中。
烛影摇曳,他眸底的神色反而愈发幽深难辨。
红烛静静垂泪,锦帐沉沉低垂,将一方天地隔出旖旎的暖光。
馨妤软软地依偎进胤禛怀中,将自己化作无骨的春水,贴合着他坚实胸膛传来的温热。
她刻意放松了身体线条,带着生涩又努力的迎合。
胤禛的回应是炽热的,手臂的力道不容抗拒。
然而在这炽热之下,却分明能感受到一种掌控一切的节奏。
他的吻落在她的颈侧,带着薄茧的手指抚过凝脂般的肌肤,激起一阵细密的颤栗。
馨妤紧闭着眼,将羞怯承欢的姿态演得十足。
可心底深处,却感觉很不对劲。与她精心预演的剧本,截然不同。
非常不对劲!
这绝不是一个正当盛年、面对如此绝色新妇的皇子应有的反应!
他身上的气场太过沉凝厚重,那种久居上位、俯瞰众生的威压感,若有似无地萦绕在身侧。
与他此时在朝堂上刻意维持的“孤臣”、“韬光养晦”形象,形成了极其微妙的割裂感!
仿佛这具年轻的身体里,住着一个历经沧桑、洞悉一切、早已看透风月的老者灵魂!
翌日清晨,胤禛起身更衣。
馨妤忍着酸痛,欲上前服侍,却被他淡淡一句“不必”止住。
他被随身太监服侍着穿衣的动作流畅而迅捷,早膳时分,他一边用着清粥,一边用简洁的话语回应着馨妤。
馨妤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如同坠入冰窟。
新婚的旖旎和初步成功的喜悦瞬间被巨大的疑云取代。
拥有现代灵魂的敏锐,加上系统傍身带来的超常感知力,让她无比确信——眼前这个四贝勒胤禛,绝非历史记载中那个“冷面王爷”,更非后世戏言里的“大胖橘”!
他像什么?
像一个……早已在权力巅峰走过一遭、看透世事、灵魂被岁月和权谋反复淬炼过的……重生者?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脑海,带来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战栗。
送走了胤禛,墨韵轩恢复了宁静。
馨妤独自坐在窗边的梳妆台前,铜镜映出她依旧绝色却难掩苍白的面容。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神惊疑不定。
暂且压下心底的情绪,收拾好准备去给福晋请安。
引路的嬷嬷将她带至正院。
福晋乌拉那拉·宜修端坐于主位之上。
她身着宝蓝色团花常服,发髻梳得一丝不乱,簪着赤金点翠步摇,面容端庄温婉,嘴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属于嫡福晋的雍容笑意。
然而,当馨妤依礼请安,口称“妾给福晋请安,福晋万福”时,她分明感受到两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温和的表象下,是审视和恶意。
那目光,如同无形的丝线,缠绕在她周身,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正室对潜在威胁的本能警惕。
“妹妹快请起。”
宜修的声音温和悦耳,亲自虚扶了一把,
“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不必如此拘礼。妹妹往后要谨守本分,和睦姐妹,用心伺候好爷,为爷开枝散叶,方是正道。”
一番话,滴水不漏,既彰显了正室的气度,又暗含敲打与期许。
馨妤再次屈膝,声音细细软软,带着新妇的羞怯与恭顺:“妾谨记福晋教诲,定当恪守本分,尽心侍奉。”
请安结束后,馨妤回了墨韵轩,倚靠在内室的软榻上,目光散漫的扫视着她居住的环境。
院落十分雅致,据院里伺候的丫鬟说,这院子的范围是仅次于正院的。
一丛翠竹倚墙而立,墙角几株晚开的玉兰散发着幽香。
屋内的陈设低调而贵重,黄花梨的家具,多宝阁上摆放着几件清雅的瓷器玉器,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檀香。
一切,都符合一个得宠侧福晋的体面,却又在细节处透露出王府的规矩森严。
“夭夭,”
她在意识深处,用沉重的声音呼唤系统,
“夭夭,你检测一下胤禛的灵魂,我感觉……他非常不对劲,他绝对不是剧情里的胤禛!”
她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好的,宿主,等夭夭检测出来了,会告诉宿主的。”
看来,这四贝勒的水,比她想象的,要诡谲得多!
在系统没检测出结果前,她要更加谨慎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