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的脚步近了,紫禁城的桂花开得正盛,甜香漫过宫墙,却驱不散永和宫眉宇间的阴霾。自内务府换了魏管事,表面上的份例虽不再短缺,可送来的东西,却总透着股敷衍。
“主子您看,这是内务府刚送来的中秋赏赐。”容嬷嬷捧着个锦盒进来,脸色难看。盒里的月饼做得歪歪扭扭,糖皮都裂了缝,旁边的几样干果也潮乎乎的,像是放了许久。
苏清颜拿起一块月饼,轻轻一掰,里面的馅料少得可怜,还带着股哈喇味。她放在鼻尖闻了闻,眉头微蹙:“这就是给各宫的中秋赏赐?”
“奴才去问了,魏管事说今年贡品短缺,各宫都一样。”容嬷嬷气道,“可小柱子刚从承乾宫回来,说那边的月饼是苏式百果馅的,油光锃亮,干果都是新晒的,分明比咱们的好上十倍!”
“他倒是会区别对待。”苏清颜将月饼放回盒里,“惠妃的景仁宫,怕是更体面吧?”
“何止体面!”小福子掀帘进来,手里拿着张单子,“刚才御膳房的小厨子偷偷递来的,说景仁宫的中秋家宴,御膳房特意备了鲍参翅肚,连酒都是三十年的陈酿。咱们永和宫的,只给了两只鸡和一尾鱼,说是‘按份例供应’。”
这已经不是隐晦的克扣,是明晃晃的羞辱了。容嬷嬷急道:“主子,这口气实在咽不下!魏管事摆明了是仗着惠妃的势,故意刁难咱们!要不……咱们再给皇上递个信?”
苏清颜摇头:“上次皇上已经处置了乌雅成德,若是再因为这点事惊动他,反倒显得咱们沉不住气。魏管事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才敢如此放肆。”
她沉吟片刻:“把这些月饼和干果都收起来,别扔了。”
“留着做什么?”小福子不解。
“留着,总有用处。”苏清颜没多说,转而问道,“前几日皇上赏的那串南珠,送去内务府打磨了,该回来了吧?”
说起这个,容嬷嬷的脸色更差了:“奴才正想禀报主子,去问了好几次,魏管事都说……说南珠在打磨时不小心摔碎了一颗,正在重新找珠子补上,让咱们再等等。”
“摔碎了?”苏清颜的声音冷了几分。那串南珠是皇上南巡时特意从苏州采买的,颗颗圆润饱满,大小均匀,是难得的珍品。内务府的工匠都是老手,怎么可能轻易摔碎?
“奴才也觉得不对劲,”容嬷嬷道,“特意托人去打听,说是……说是魏管事把南珠送给了惠妃,惠妃还戴着去给太后请安了!”
“岂有此理!”小福子气得直转圈,“竟敢截留皇上的赏赐,这是要反了吗?主子,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忍了!”
苏清颜的指尖紧紧攥起,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她可以容忍克扣份例,可以容忍次等赏赐,却不能容忍有人动皇上特意赏给她的东西——这不仅是贪墨,更是对皇恩的亵渎,是在打她的脸。
“魏管事好大的胆子。”苏清颜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他以为,有惠妃撑腰,就能无法无天了?”
她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了一张单子,递给小柱子:“你拿着这个,去一趟明珠大人府上,就说……我想请他帮忙查个人。”
小柱子接过单子一看,上面写着“魏管事 籍贯 亲属 与惠妃母家关系”。他眼睛一亮:“奴才明白!”
容嬷嬷看着苏清颜,忽然明白了她的用意:“主子是想从魏管事的底细查起?”
“嗯。”苏清颜点头,“一个内务府的管事,敢截留皇上的赏赐,背后定然不止惠妃一句话那么简单。我倒要看看,他的底气究竟来自哪里。”
她看向窗外,桂花香随风飘进来,却带着一丝甜腻的腻味。“中秋赏赐被换,南珠被截留,这些事看似零散,其实都指着同一个方向。”苏清颜的声音冷下来,“德妃的包衣势力想借魏管事的手报复,惠妃想借魏管事打压我,而魏管事自己,则想从中渔利。这条克扣的链条,已经越来越清楚了。”
容嬷嬷忧心道:“可他们现在越来越嚣张,咱们若是一直退让,怕是会被当成软柿子捏。”
“退让不是软弱。”苏清颜拿起那盒次等月饼,“就像这些月饼,看着不堪,但若真到了该用的时候,也能派上大用场。耐心点,容嬷嬷,好戏还在后头。”
她将月饼放回盒里,仿佛只是放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当这些看似不起眼的“证据”积累到一定程度,爆发出来的力量,足以掀翻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