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魔窟之战结束后的第三个春天,南域青云宗的山门前,挤满了背着剑匣的少年。
他们来自四域各地——东域的孩子带着刻有镇魔符文的木牌,北域的少年穿着防寒的兽皮靴,西域的少女发间别着火山晶石,南域的孩童则捧着青云宗的入门玉简。今日是青云宗百年一次的“合璧试剑”,与其说是考核,不如说是四域少年的盛会。
沈惊鸿站在观礼台的角落,玄色剑袍换成了素色长衫,腰间只挂着一枚普通的玉佩。她看着擂台上,一个东域少年用镇魔阵的简化符文困住北域同伴,却在对方认输时立刻撤去阵法,两人笑着击掌;台下,西域少女正教南域孩童如何用火山灵力催发伴月草,草叶在指尖泛起淡淡的蓝光。
“还是你有远见。”凌风走到她身边,如今他已是西域水师的统领,鬓角虽添了几丝白发,眼神却依旧清亮,“当年力主四域互派学童,如今这些孩子眼里,早已没有‘东域’‘北域’的分别,只知道‘我们是一起守界域的’。”
沈惊鸿望着远处的四域碑——那座矗立在万魔窟废墟上的石碑,此刻正散发着淡淡的四色光晕,碑下的草地上,息魂草与伴月草交错生长,引来成群的灵蝶。“不是我有远见,是人心本就向往共生。”她轻声道,“就像这草,从不需要谁规定生长的范围,自然会找到彼此的位置。”
三年前,斩天剑沉入大地后,四域便定下了“轮值制”——由东域沧海阁、南域青云宗、北域冰原、西域火山群轮流执掌界域事务,每年在四域碑前举行议事。今年轮到南域,沈惊鸿作为首任轮值长老,却将大半事务交给了年轻修士,自己则常来青云宗的后山,看着学童们练剑。
“墨阁主传来消息,中域的乱流带出现了新的稳定通道。”凌风递过一枚传讯玉简,“勘探队说,通道那头似乎有新的界域气息,既不是星穹,也不是我们已知的任何域。”
沈惊鸿接过玉简,指尖触及的刹那,脑海中闪过星穹剑帝残魂最后的画面——元初域崩裂时,散落的不仅是他们所在的界域,还有无数未知的空域。“新的界域?”她笑了笑,“看来,孩子们以后要学的,不只是四域的法则了。”
正说着,擂台上突然传来一阵欢呼。一个扎着总角的孩童,竟用南域的基础剑法,融合了北域的体术,将比他高大的对手挑落台下。那孩子抬头望向观礼台,恰好对上沈惊鸿的目光,立刻红着脸鞠躬,小脸上满是激动。
“那是赵虎的小孙子。”凌风认出了孩子腰间的寒铁小盾,“听说天天缠着要学‘混沌剑法’,却总被赵虎敲脑袋,说‘先学会把剑握稳再说’。”
沈惊鸿想起那个总爱用机械义肢砸桌子的北域体修,如今他已是冰原学馆的馆长,教孩子们练盾时,总会说“盾不是用来挡的,是用来给身后的人撑出一片能站直的地方”。
日头渐高,试剑结束后,学童们围着四域碑坐下,听一位白发老者讲古——那是当年的阵法老者,如今他的青铜八卦盘上,刻满了孩子们的名字。
“……当年万魔窟破时,沈长老的剑不是劈向天魔,是化作了四色屏障。”老者的声音带着岁月的温润,“你们记住,真正的剑,从来不是为了斩灭谁,是为了让这屏障后的人,能安心看日升月落。”
孩子们似懂非懂,却都睁大眼睛,看着碑上的四色纹路。一个最小的女孩突然举手:“爷爷,那沈长老现在在哪?”
老者笑着指向观礼台的角落,孩子们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只看到空荡荡的长衫衣角——沈惊鸿已悄然离开,沿着后山的石阶向上走。
山顶的望星台,一个青衫少年正对着星空比划剑法,他手中的木剑,正是当年沈惊鸿初学剑时用过的那柄。听到脚步声,少年回头,正是青云宗新一代的首席弟子,也是当年断魂崖被救下的修士之子。
“沈师姑。”少年收起木剑,眼中带着敬佩,“方才试剑,我总觉得剑法少了点什么,您能指点我吗?”
沈惊鸿接过木剑,随意挥出几招基础剑式——起剑时带东域的沉稳,收剑时含北域的厚重,转身时藏西域的灵动,落剑时显南域的锋锐。剑风掠过,望星台的草叶轻轻摇晃,却没有一片被斩断。
“少的不是招式。”她将木剑递还少年,“是‘在意’。在意你身后的人,在意这山间的草,在意四域的风——剑随心动,心若有界域,剑自会护界域。”
少年低头看着木剑,突然明白了什么,郑重地鞠躬:“弟子懂了。”
沈惊鸿望着他跑下山的背影,转身望向四域的方向——东域的沧海阁前,学童们正用贝壳摆出镇魔阵;北域的冰原上,孩子们踩着长辈的脚印练习盾阵;西域的火山边,少女们正用灵力催开耐热火绒;南域的青云宗,少年们的剑声与晨钟共鸣。
夕阳西下,四色光晕再次笼罩四域碑,碑下的草叶上,露珠折射出七彩的光,像极了当年斩天剑上的混沌符文。
沈惊鸿轻轻抚摸着石碑,指尖的温度融入四色纹路。她知道,这场关于守护的故事,从不是她一个人的传奇,也不是斩天剑的传说,而是无数双手、无数颗心,一代代传递下去的薪火。
就像这山间的风,吹过东域的海,拂过北域的冰,掠过西域的火,吻过南域的剑,最终汇聚成一句无声的誓言——
界域不息,薪火不止。
而她的剑,早已化作这风里的一缕,守护着每一个黎明,每一个学童眼中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