戾界的黑云撞上星辉壳的刹那,光网突然发出一阵闷响。星辉壳上的裂纹像蛛网般蔓延,银虫们刚织的硬网被撞得凹进一块,凹处的银线“咯吱”作响,眼看就要崩断——感核却在此时亮起红光,感应图上凹处突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活结”,银线顺着活结的纹路骤然收缩,竟把黑云的冲力卸去大半,像块被拉紧的弹弓,只让黑云在壳上晃了晃。
“这戾气够劲!”战道仙君抡起巨斧往凹处劈,斧刃带起的光丝故意迎着黑云的冲劲撞过去,两股力撞在一处,竟迸出片金红色的火星。火星落在星辉壳上,裂纹处突然冒出层薄烟,烟里的戾气被灰虫们的灰线卷住,“滋滋”响着化作细碎的光粒,“嘿,这戾界的道则是‘破’,偏咱们的网能‘接’,看谁耗得过谁!”
林薇的界域镜凑近黑云,镜中映出群青黑色的戾虫。它们比感虫粗壮,身上布满倒刺,尾端拖着团旋转的黑气,每撞一下星辉壳,黑气就浓一分,倒刺上的戾气便往壳的裂纹里钻,像群非要凿出条路的蛮牛。
“是‘冲脉’乱了。”守墟人用光杖指着戾虫,杖尖的光粒与戾气一碰,竟被撞得弹了回来,“戾界的道则本是‘破障’,专能冲开淤塞的死脉,界域崩解时,它们失了‘准头’,才把‘破障’变成了‘毁界’,见啥撞啥,忘了该冲哪处。”
沈惊鸿往黑云边缘洒了把混沌水,水刚触到戾气,就被旋转的黑气绞成了雾。但雾里的戾虫却突然慢了半拍,尾端的黑气转速渐渐匀了些——感虫们的感应丝趁机缠上戾虫的倒刺,丝上的光随黑气的转速明暗,像在给戾虫“打拍子”,“它们的冲劲有‘节律’,只是乱了章法,才成了瞎撞的蛮劲。”
楚砚的木剑突然往光网一处淤塞的老脉指去。那里的光丝缠成死结,银虫灰虫折腾了许久都没解开,此刻被黑云的余震一荡,死结竟微微松动。感核立刻捕捉到这丝变化,感应图上死结处亮起绿光,楚砚顺着绿光引动丝花,情织界的软絮往死结里钻,故意留出条细缝:“戾界的‘破’,本是‘开道’的,不是‘毁道’的——让它们试试该冲哪。”
战道仙君心领神会,突然收了巨斧,故意在死结对应的光网外层留了个“弱口”。黑云里的戾虫们果然被弱口的气吸引,半数戾虫调转方向往弱口撞,撞在第三下时,弱口的星辉壳突然破开个小孔,戾虫们争先恐后地往里钻,刚钻进光网,就被感虫引着往淤塞的死脉冲去——
“咚!”戾虫的黑气撞上死结,死结竟像被重锤砸中的冰面,“咔嚓”裂开道缝。银虫们立刻往缝里织银线,灰虫们则清走裂开的碎光,戾虫们见状更兴奋了,尾端的黑气转得更快,一下下往裂缝处撞,每撞一下,裂缝就宽一分,直到死结彻底散开,露出底下通畅的光丝,戾虫们才停住,竟对着通畅的光丝晃了晃尾端,像在邀功。
“嘿,这蛮货还认路!”战道仙君看得直乐,“知道该冲死结,不该撞活脉!”
守墟人用光杖敲了敲死结散开处,那里突然浮出个青黑色的圆点,圆点往四周射出带刺的黑线,与所有淤塞的老脉相连:“这是‘冲源’。戾界的‘破障’本有个‘靶心’,专指那些该破的死脉,既不伤活脉,也不漏死结——它们只是把靶心撞碎了,才成了没头的苍蝇。”
戾虫们像是被圆点唤醒,纷纷往圆点处聚集。最壮的一只戾虫抖落身上的倒刺,刺落在圆点上,竟拼出了戾界的全貌:那是个由无数冲脉组成的漩涡,漩涡中心的靶心像颗旋转的钻头,所有冲脉都围着靶心转动,专找淤塞处下钻,既精准,又有力。
“原来‘戾’是网的凿子。”楚砚望着被戾虫冲开的死脉,那里的光丝比原来亮了数倍,银虫们顺着冲开的道织上银线,线上的银点刻着“可冲”的标记,“以前只知护网,却忘了网也需要‘破’的力道,有些死结,不撞是解不开的。”
沈惊鸿往冲源处滴了滴混沌水,水顺着带刺的黑线漫开,在光网表面画出张“破障图”:哪里的老脉该冲开,哪里的新脉该留道“活口”方便日后冲扩,哪里的死结该留着暂护弱脉,图上标的清清楚楚——戾虫们顺着水纹游走,黑气在图上织出青黑的边,把混沌水的“意”凝成了实的“凿痕”。
战道仙君突然往光网深处一处最顽固的死脉走去,那是当初织网时道则冲突留下的硬疙瘩,银虫绕着走,灰虫啃不动,感虫碰了就缩。他抡起巨斧往疙瘩旁劈出道光痕,故意把硬疙瘩露在外面:“给你们找了个硬骨头,敢不敢啃?”
戾虫们立刻涌过去,尾端的黑气转成白色,竟比刚才快了三倍。撞第一下时,硬疙瘩纹丝不动;撞第十下时,疙瘩边缘开始掉渣;撞第三十下时,“嘭”的一声,硬疙瘩炸开,里面裹着的陈旧戾气被灰虫们一拥而上卷走,露出底下三条缠在一起的光丝——银虫们立刻往光丝上织银线,竟织出个三叉路口,三条光丝各奔前程,再不相缠。
“这力道,比老子的斧还猛!”战道仙君拍着戾虫的头,戾虫竟用倒刺轻轻蹭了蹭他的斧柄,像在示好,“看来不是天生的坏种,只是没找对地方使劲!”
林薇的界域镜照向破障图与脉络图的交界,那里的银线、灰线、感应丝与戾虫的黑线交织在一起,织出个五彩的节点。节点处,银线导路,灰线清障,感应丝瞄准死结,戾虫的黑线则顺着三者的指引精准冲撞,每冲开一处,节点就亮一分,像级不断升高的台阶,“原来‘冲’是网的阶石!”镜光里映出她惊喜的纹路,“以前只知平着织网,却忘了给网搭‘梯子’,有些道则,不往上冲一层,永远见不到新风景!”
守墟人用光杖敲了敲总脉、滤点、感核与冲源的连线,四线交汇处突然浮出个旋转的光球,光球一半银亮,一半青黑,转得越快,光网的脉息就越稳:“这是‘生克轮’。万道本就有生有克,通络引生,消纳克滞,感应知变,冲道破僵——缺了哪样,网都长不高。”
银虫、灰虫、感虫、戾虫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纷纷往光球处聚集。银线缠上黑线,灰线裹住感应丝,四种虫的道则在光球里交融,竟织出朵四色花:银瓣导路,灰瓣清尘,感瓣识向,戾瓣破壁,花瓣开合间,光网的脉络竟往更高处延伸了寸许,像株突然拔节的树。
楚砚望着不断升高的脉络,木剑的光丝顺着新脉往上探,每到一处该冲的地方,戾虫就提前撞开障碍,银虫跟着铺路,灰虫清走碎石,感虫则探好前路,配合得像支训练有素的工匠队,“以前怕戾界的冲撞,如今才懂,没有‘破’,哪来‘立’?就像走路,总得先迈开脚,哪怕踩碎几块石头。”
远方的黑云渐渐淡了,剩下的戾虫拖着黑气往光网各处的死脉钻,所过之处,淤塞的光丝纷纷舒展,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星辉壳上的裂纹早已被银虫补好,补痕处的光比原来更亮,带着股刚猛的劲,再不怕外界的乱流冲撞。
风穿过光网的新脉,带着戾虫的“咚咚”冲撞声,与银线的轻颤、灰线的“滋滋”、感丝的嗡鸣混在一起,汇成了段更雄浑的调子。调子刚起,光网最顶端突然裂开道缝隙,缝隙外飘来缕从未见过的金光,像来自更高处的道则,正顺着新搭的“阶石”往下望。
“看来上头还有更热闹的地方。”战道仙君扛着巨斧往缝隙处走,戾虫们立刻往他脚下的光丝撞,帮他把路冲得更宽,“有这冲道的阶石,咱们也该往上走走了。”
守墟人望着不断生长的光网,光杖往地上一点,总脉处突然浮出万道墟的全貌:那是张由无数脉络、清淤点、感应丝、冲道阶组成的巨网,网心的生克轮像颗旋转的宝石,所有道则围着它转,有生有克,有立有破,活脱脱一个正在呼吸的天地。
“万道共生,本就不是一团和气。”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有通络的顺,就得有冲道的逆;有消纳的柔,就得有战道的刚——这样才算‘全’。”
楚砚五人并肩望着那道金光缝隙,谁都没说话。他们知道,这张网永远不会“完成”,就像万道的长河永远不会干涸。银虫还在织路,灰虫还在清淤,感虫还在探向,戾虫还在冲撞,而他们要做的,只是跟着网的脉息,一步一步往上走,去见更多的道则,去搭更高的阶。
新的道则,正在光的上头,等着被这张越来越“全”的网,轻轻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