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憨厚的诸葛瑾,竟有如此深谋远虑。
都说人不可貌相,诸葛氏子弟尤甚!
这厢李术尚未表态,他已谋划到平定叛乱后的战略布局。
诸葛瑾尚且如此,其弟诸葛亮又当如何?
看来得设法将诸葛亮从荆州招揽过来。
孙权为何重用张昭与张纮?
关键在于他们不仅才能出众,更是外来之士!
这两位张姓大臣虽同出徐州,张昭来自彭城,张纮出身广陵,却与吴郡四大姓中的张氏毫无亲属关系。
孙氏主政时,必须权衡本土豪族的牵制作用。以孙权为例,其执政生涯充分展现了江东世族的强大实力。即便深谙权术如孙权,最终仍被地方豪族逐步架空权柄——众人表面尊称,待曹军南下时,却公然集体劝降。
对比袁绍南征时曹操阵营:可有人敢劝曹操归降?若有,必遭立斩!孙权虽怀杀心却不敢动手,因早年过度倚重江东世族,终成尾大难掉之势。
类似困局亦见于刘表。所谓单骑定荆州的英名背后,实因缺乏嫡系武装,不得不借助襄阳蔡氏、蒯氏之力。待荆州平定,军政大权尽落两家之手,连江夏黄祖也阳奉阴违。
孙澎的起点优于刘表,其兄孙策为其留存了乱世最重要的资本——一支劲旅,但也留下部曲制这个 ** 剑。该制度自孙策借兵袁术时形成,将领按品级拥有私人武装(部曲),每逢战事便借机扩编。这种制度在孙策开拓江东时成效显着,却为后续统治埋下隐患。
部曲制的优势在于将领能牢牢掌控麾下士兵,这种紧密的主从关系使部队在小规模战斗中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将士上下一心,往往能发挥超常的战斗力。
但这种特殊制度同样存在致命缺陷——将领与士兵的羁绊过于深厚。以孙权时期为例,当江东政权逐渐扩张后,孙策留下的部曲制在大规模作战时弊端尽显。特别是随着程普、黄盖等老将相继离世,新一代将领执掌兵权后,问题愈发严重。
面对大规模战役时,年轻将领往往为保全嫡系部队而消极避战,不愿全力死战。孙权曾试图通过战后补充兵员来制衡,结果适得其反:将领们拥兵自重时君主难以制裁,而部队损耗过大时又面临被收编的风险。这种畸形关系在合肥之战时彻底爆发:即便孙权亲临督战,当张辽率八百精兵突袭时,十万吴军竟因各部争相保存实力而溃不成军。
夷陵之战中,陆逊深谙部曲制弊端,主动采取诱敌深入之策。江东诸将表面质疑主帅,实则争先恐后后撤。待蜀军长驱直入、骄纵轻敌之际,陆逊终于抓住战机以火攻破敌。这正体现了东吴军队的特点:逆风作战时畏首畏尾,顺风进攻时却势如破竹。
江东第四任都督陆逊,仅凭这一战便赢得全境将士的敬服,人人皆赞其才。
倘若孙权真能牢牢掌握兵权,又怎会落得孙十万这般贻笑大方的绰号?
眼下最令孙澎焦灼的,正是江东沿袭已久的部曲私兵制。
若再过数年,诸将皆视私兵为常态——
等待孙澎的终将是军令难行、江东战力崩坏的危局。
要将军权真正收归掌中,关键在于二字:
筹饷!
有充足的财源,孙澎便可自募新军;
有雄厚的资财,便能令将士明晓粮饷之源、效忠之主;
有足够的钱帛,面对世家大族时自可挺直腰杆;
更可用金银撬动与邻邦的睦邻之交。
至于生财之道?
孙澎胸中已有韬略,只待审慎推行。此事关乎江东全局,不容丝毫差池。
时局仍如雾里看花,但凡风吹草动,孙府总是最先知情。
每日清晨,张昭必携奏章前来议事。这位内政大家的施政手腕,甚至更胜诸葛——总能在世家底线边缘,为孙澎谋得最大利益。
孙策临终那句内事不决问张昭,果真是慧眼如炬。
破晓时分,西北驿道尘烟骤起。
当孙澎接到急报时,周瑜已率三千精甲抵近吴郡——以吊丧之名,行非常之事。
主公!近臣疾呼,周公瑾引兵而至,不可不防!
张昭不在意周瑜与孙策之间结拜的情谊,此刻他唯一效忠的对象只有孙澎。
张纮沉默不语,这些日子的共事让他明白,孙澎行事极有主见。
倘若孙澎对周瑜心存戒备,旁人再如何劝说也是徒劳。
反之,若孙澎充分信任周瑜,自己贸然进谏反倒显得居心叵测。
孙澎轻抚张昭的肩背:“子布所言极是。兄长临终虽有嘱托,内事交予张昭,外事托付周瑜,但兄长的 ** ,我始终未曾忘却。”
孙策因何身亡?
不过是自恃勇武招致祸端!
真正的智者,绝不将自己置于险境。
明知前路凶险仍一意孤行,若是寻常人尚可称作勇者,但身为一方之主如此行事,便是对追随者的背叛。
即便孙澎深知周瑜值得信赖,张昭的谏言也不无道理——身为主君,必须让臣下感受到安定。
跟随我,你们尽可放心,我绝不会肆意妄为!
“程普!”
“末将在!”
“出城传令周瑜,只许他一人入城,其余将士留守城外。”
“诺!”
“另备酒肉犒赏其麾下士卒,以安抚军心。”
“遵命!”
张昭、黄盖等人闻言,皆露出欣慰之色。
以酒肉犒军既显宽厚,勒令周瑜孤身入城又彰明主君威仪。
身居上位者,绝不能轻易涉险。
纵使周瑜三千兵马难撼吴郡城防,孙澎也须严守为君之道。
程普自然知晓周瑜与孙策情同手足,更清楚庐江周氏乃当世顶尖门阀——其堂祖周景、堂叔周忠皆位至太尉,其父周异曾任洛阳令。
若非周瑜年少资浅,区区李术岂能窃据庐江太守之位?
程普对周瑜并无戒备之心,他察觉孙澎内心深处其实也是信赖这位年轻统帅的。
若真存有顾虑,孙澎便不会只派他前去传话,而不做任何军事部署。
显然,这位新主从未怀疑过周瑜的忠诚。
于是程普仅率数名亲卫,径直前往周瑜驻军之地。
相见之时,周瑜听完孙澎口信当即会意,简短嘱咐副将几句,便随程普启程返城。
行至城下,只见一名与孙策容貌酷肖的青年正立于城门**处相迎。
刹那间,周瑜恍若再见昔日挚友——那个与他立誓共平天下的江东之主。
伯符……
他猛然闭目摇头。那人早已逝去,眼前仅是孙澎,江东新的掌舵者。
行至近前,孙澎的每个神态都让周瑜想起故人。正恍惚间,青年已疾步上前低语:公瑾且莫多言,兄长生前有令,须待你送别方能入土。
周瑜霎时双目赤红,随孙澎疾趋孙府灵堂。
棺木未封,当看清其中安卧的熟悉面容时,一路强撑的镇静轰然溃决。
伯符!
撕心裂肺的恸哭震彻灵堂。
若在往日,孙澎必觉此等举止矫揉造作。可此刻目睹周瑜伏棺哀泣的模样,方知何为痛断肝肠。这位异姓兄弟的悲恸,竟远胜自己这个血亲手足。
孙澎悄然退至堂外,对众人竖起食指示意噤声。
他想,若自己他日身死,可会有人似周瑜这般椎心泣血?
兄长虽逝,得此至交,九泉亦当无憾。
灵堂内,周瑜抚着冰冷棺木絮絮低语。孙澎无意探听,主动退至更远处守候。
见周瑜一时半会没有出来的意思,孙澎唤来仆人,交代了几句。
不多时,仆人提着食盒,在灵堂外的石桌上摆了几样小菜。
孙澎坐在石凳上,一边吃着小菜,一边等周瑜出来。
原以为要等很久,谁知半只烧鸡还没啃完,周瑜就走出了灵堂。
此刻的周瑜,除了眼角还带着些许未散的红晕,情绪已经恢复了平静。
他走到孙澎面前,单膝跪地行礼。
“周瑜,拜见主公!”
“哈哈,饿了吧?起来一起吃。”
周瑜起身,毫不客气地坐在孙澎身旁。
“赶了几天路,一直没顾上吃饭,饿得慌。”
说罢,抓起桌上的鸡腿,大口啃了起来。
“这才像话,吃饱了才好办事。”
“要不要喝点酒?”
“军中不可饮酒。”
“那就多吃菜,吃完我有事问你。”
“嗯,这鸡腿不错。”
“喜欢就多啃几个。”
……
孙澎对周瑜的印象,原本只停留在书册戏文里。
这一世,他第一次见到本人。
此人身具独特的人格魅力。
他能抱着孙策的棺木痛哭流涕。
亦能在宣泄后迅速整理心绪,恢复从容。
与周瑜相处,无需多言,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便能领会意图。
这般默契,是孙澎在鲁肃和诸葛瑾身上未曾体会过的。
周公瑾不仅才智超群,更兼心思通透,善解人意。
就如眼下,心中悲痛尚未消散,却能在须臾间调整状态。
孙澎命他只身入城,他二话不说便独自前来。
灵堂外,孙澎摆酒痛饮,他也入席同饮。
这番举动似在向逝去的孙策宣告:你的兄弟,由我来护!
酒足饭饱,二人起身。孙澎立于灵堂外,忽将手按在周瑜肩上。
“兄长!这人往后归我管了!”
夜风拂过,蛙声断续。
灵堂内外,各自安宁。
前路迢迢,各赴征程。
**周瑜随孙澎穿行于孙府。
说来唏嘘,作为孙策的结义兄弟,这竟是周瑜头一回踏入孙家宅邸。
走过深廊,绕过庭院。
孙澎将他带到一处僻静小院。
风起刹那,周瑜眸光骤凝——
此地看似松散,实则暗藏锋刃。
明处的守卫不过是障眼法,
致命杀机尽伏于视野之外。
自然,周瑜不信孙澎带他来此是为谋害。
短暂相处,他已打心底接纳了这个与孙策面容酷似的男子。
孙澎身上交融着矛盾的气质:
赤子之心,沉着之态。
仅一个对视,周瑜便知此人如孙策般热血衷肠。
但换作孙策,断不会在城外拦下他的兵马。
本性常左右人行,
孙澎却予人一种介乎勇猛与谨慎间的独特观感。
他骨子里流淌着与孙策相同的豪烈气血,
行事却屡屡传递出笃定讯息:
我,步步为营!
这般矛盾令周瑜颇觉玄妙——
最难之事,莫过于战胜本心。
孙澎年纪虽轻,却能克制本性,做出违背本心的举动。
他或许比孙策更适合统领江东。
进入戒备森严的房间后,周瑜不禁露出惊讶之色。
屋内陈列着各式各样的船舶模型。
孙澎指向这些模型,微笑道:听闻你在洞庭操练水师,特意为你准备的。
周瑜走近其中一艘模型,发现其船首尖锐,与常见汉船迥异。
精通水战的周瑜立刻领悟到这种设计的优势。
这艘船的速度必定惊人!
接着孙澎又带他参观另一艘船只。
这艘船的风帆构造颇为复杂。
孙澎曾沉迷航海游戏,对各类帆船有着深入研究。
眼前这艘融合了三角帆与四角帆的设计,远比如今汉朝垂直长方形帆更高效,熟练掌握后甚至能在逆风中溯江而上!
周瑜逐一观摩,内心震撼不断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