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手刃皇妃皇子,再自称汉室忠臣未免可笑。如今与天子分治倒好,少了朝臣聒噪,行事再无需顾忌。
忆及陈留起兵之际,董卓何等强横?那时仅率数千新卒亦无所畏惧。相较而言,眼下局势远未至绝境。
马腾确是明智,未待我军至洛阳便剿灭韩遂一统西凉。更难得马超独战五将之勇,天下豪杰辈出。
行至司徒府旧址,曹操神情恍惚。当年在此与王允 ** 刺董,获赠七星宝刀。满朝畏董卓如虎,唯我曹孟德敢持刀弑贼!
途经尚书台废墟,昔日官署早随董卓 ** 化作焦土。
【
这片区域如今已建起连绵宅院,连曹操本人也在此置办了几处房产。
尚书台旧址上兴建的民居格外受人青睐,洛阳重建时,这片区域的进度远超皇城,率先拔地而起。
行至大将军府前,曹操忆起昔年在此任议郎的时光。袁绍、袁术尚在,正是在这座府邸,他结识了荀攸、鲍信,还有何进之子何咸与其妻尹氏。
何咸亡故已久,尹氏改嫁曹操。至于将何晏视如己出,是因喜爱这孩子,还是眷恋尹氏,抑或兑现当年对何咸的承诺?连曹操自己亦难辨明。
途经大将军府再往前,便是大汉皇宫。
初入宫觐见时,曹操曾想象天子威仪。得见汉灵帝刘宏后,却觉不过如此。
当年的曹操尚不能理解刘宏——这位早年以智计扳倒窦武,平衡宦官与世家的 ** ,曾是他效仿的楷模。如今身居高位,方知刘宏的困境:
大汉至彼时已积重难返。权术救不了王朝,借宦官制衡世家不过饮鸩止渴,终将酿成更大祸患。
论权谋韬略,刘宏足列西汉 ** 前十。他也曾力图振作,但王朝末期的土地兼并,注定让天子成为最无力者。有时,做反贼反倒比当皇帝更能施展抱负。
刘宏后期卖官鬻爵、纵情享乐,或许正是因早年耗尽心力后的自暴自弃?
曹操迈入宫门。从今日起,这洛阳皇宫便是他的居所。天下人如何非议,他早已置之度外。
曹操称王
孙澎的崛起彻底打乱了曹操原有的历史轨迹。
更令曹操感到绝望的是,他完全看不到任何翻盘的希望。
孙澎的实力与日俱增,强大到曹操不得不主动退让,放弃中原广阔疆土,转而退守关中,寻求新的立足之地。
此刻的曹操,早已不再幻想能在正面交锋中击败孙澎。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死守关中,凭借险要地势固守待变,等待孙澎自己露出破绽。
就连荀攸和郭嘉也不得不承认,除非孙澎主动犯错,否则曹操几乎没有胜算。
孙澎的作战方式完全打破常规,往往在荀攸、郭嘉尚未完成部署时,就已奇招频出,打得曹操毫无招架之力。
面对这样的对手,连郭嘉这样的谋士都开始怀疑人生——即便能看穿孙澎的策略,却依然无法抵挡。那种被绝对实力碾压的感觉,就像成年人教训孩童一般,毫无还手余地。
然而,孙澎已是吴王。曹操若想与之抗衡,必须拥有与之匹配的地位。
幸好刘协离去前已为曹操铺好了路。
建安八年八月初一,曹操于洛阳称王。
**吴县,孙府。
当孙澎得知曹操称王的消息时,平静许久的心绪终于泛起一丝波澜。
曹操封的是什么王?
不可能是魏王——冀州魏郡仍在袁尚掌控之中。
也不可能是汝南郡王——否则刚称王封地就被孙澎攻占,岂不尴尬?
依照曹操目前的战略布局,所选封地必在关中!
数日后,更详细的情报传来。
果然,曹操选择的封地颇有深意——
司马懿的故乡,吕布的封侯之地,河内郡温县!
不得不说,这确实坏了规矩。
魏王曹操的封号向来依循州郡规制,譬如孙澎受封吴王,并非因其驻跸吴县,而是统辖吴郡全境。纵观汉室宗亲封爵,中山、琅琊、渤海等王号皆取郡名,从未有以县名立国者。
然曹公独辟蹊径。于他而言,这恰恰彰显其特立独行——试念温王曹操四字,却似王司徒那句我大温精兵百万般荒诞,倒像沾染了瘟神晦气。当年温侯吕布命丧白门楼,温县司马氏惨遭灭门,这字着实不祥。
更耐人寻味的是,曾言若无孤,不知几人称帝的曹孟德,竟在汉帝犹存时自立为王。孙澎引发的波澜,竟使这位乱世枭雄背离了固有轨迹。
此刻最令孙澎警觉的,当属邺城的袁尚。挟天子以令诸侯后,冀州幕府汇聚了荀彧等汉室旧臣。刘协与袁尚达成微妙平衡:天子安享富贵,权臣尽展其才。如此背景下,冀州政通人和,已将幽、青二州远远甩开。
袁谭在青州焦躁不安之际,更惊觉其弟袁熙已布下宏大棋局——北结鲜卑乌丸,南通辽东公孙,整岁都在编织这张势力网。
■妙,你们个个动作频频,偏我木头似的杵在这儿干瞪眼?
■岂有此理!曹操缩回关中,正是我青州儿郎大展拳脚的天赐良机!
■六月蝉鸣时,袁谭亲率青州铁骑踏破边境,剑锋直指琅琊疆土。
■意料之中——曹军防线犹如薄绢,徐州守卒孤立无援,竟无半支援兵可至。
■青州大军压境,首当其冲的便是与北海唇齿相依的琅琊国土。
■琅琊王刘熙遣急使星夜求援,曹营却似深潭投石,杳无回音。
■眼见大势将倾,这位藩王连夜奔至琅琊县,叩开港口总管糜竺的府门。
■糜竺抚须叹道:殿下若愿移驾县城,安危自可无虞。只是琅琊于我主吴王终究鞭长莫及,若要请江东水师北上解围......话音未落便摇头轻笑。
■刘熙面上堆笑称谢,腹诽如潮:孙家水师冠绝江淮,你同我说远水难救近火?当本王三岁稚童不成!
■然则这位藩王心知肚明:曹操才是名义上的庇护者,亲父尚且见死不救,又岂能强求外人伸援手?
■袁谭与糜竺素有鱼雁往来,此番用兵刻意避开滨海要地,仿效曹操旧例将其视作孙氏——青州的海上商路可全指望江东船队呢。
■此时的孙澎高坐建业城头,俯瞰北方战局如同观棋:任尔等斗得头破血流,待我江东再蓄三年粮秣,挥师北上时,横扫中原不过反掌之间。
■那厢袁谭倒也清醒,兵临琅琊便急急划下红线:东海、广陵二郡碰不得,那可是给孙澎预备的囊中之物!
■建安八年的中原大地,难得嗅不到烽烟气息。
■除却西凉与琅琊几场小规模交锋,百姓们总算尝到了太平岁月的滋味。
■然则这太平光景里,各处景象却是云泥之别——
若论天下间哪里的百姓活得最滋润,扬州绝对名列前茅。
这里作为孙澎的根基之地,在他主政的近三年间,既未遭战火波及,又因大力推行农政改良——从革新农具到兴修水利,再到引进三季稻这等神物,使得乡间面貌焕然一新。
曾几何时,在世人眼中不过是避祸之所。
究其根底,过去这偏远贫瘠之地根本入不了诸侯的眼。
可如今北方百姓拖家带口南迁时,眼里闪烁的已非惶惑,而是憧憬——他们是为追寻更好的日子主动而来,再不是被战乱驱赶的丧家之犬。
正如孙澎当年谋划的那般,早先还需用粮草与曹操交换流民,现在单凭扬州蒸蒸日上的名声,就引得北地百姓自发南迁。
就连未受兵燹之灾的世家大族,也眼热扬州商贾的泼天富贵。
不过运气使然!中原世族们酸溜溜地想着,若论根基底蕴,这些暴发户怎配与我们相提并论?特别是在天子移驾冀州、曹操进驻洛阳后,颍川世族们更是蠢蠢欲动。
他们原打算等孙澎北伐时,再联手讨价还价分杯羹。
可左等右等,半年过去,孙澎对曹操留下的空虚防区竟毫无兴趣。
颍川众人终于坐不住了。
陈群再三追问:吴王何时进军汝南?孙澎却从容答道:近年内,孤无意开疆拓土。陈群急得直跺脚:颍川各家可都盼着您来主持大局!
孙澎摆手道:莫要哄我,若真心归附,颍川诸姓为何至今无人南迁?
陈群沉吟片刻,试探道:若我陈氏举族迁往江东,不知吴王将如何安置?
孙澎失笑:偌大世家,竟要我来安置?莫非还要我出银钱助你们安家?
见陈群语塞,孙澎继续道:鲁子敬当年携全族南下,乱世中自募部曲护佑亲族,如今鲁氏在江东的基业,你应当看得分明。
我孙澎待友从不相负,但若颍川士族想借我之手排挤江东豪族——他眯起眼睛,诸位怕是打错了算盘。
陈群慌忙解释:吴王明鉴,绝非此意!
孙澎轻叩案几:南迁各族皆得善果,你们还要讨价还价?莫非要把江东官场变成许昌翻版?
冷汗浸透陈群背脊,这番诛心之言竟将颍川士族的盘算挑得明明白白。他暗自心惊:昔日温和的吴王何时变得如此锋芒毕露?
韬光养晦的日子早过去了。孙澎似是看穿他所想,冷笑掷地,诸位若还当我是从前那个好说话的孙仲谋——
陈群带着孙澎的答复回到颍川。族老会议上,众人神色各异。唯独陈群抚须暗叹:这般凌厉作风,反倒令人心折。
有些人,温言相待便步步紧逼;若为私交,孙澎仍是 ** 言欢的挚友;但关乎家族利益时,那位江东之主立刻显出雷霆手段。
飞雪落吴郡。
腊月风紧,陈宅檐下冰棱垂挂。陈群踏雪归家,与父陈珪闭门长谈。不必观望他族动静,颍川陈氏已着手变卖田宅,收拾行装。
***
雪粒扑簌簌砸在锦袄上。
孙绍蹲着捏雪球,忽觉后颈一凉——孙尚香的 ** 精准命中。他叹口气,象征性回掷两团,雪沫在两人之间划出弧线。八岁孩童深谙生存之道:若一味逃窜,反而会激起小姑姑更猛烈的追击。
三哥藏了好东西!
孙绍鼻翼翕动,突然蹿向暖阁。孙尚香追至四楼,只见全景窗边铜锅翻腾,孙澎正夹起一片薄如蝉翼的羊肉。两个小家伙一左一右挤到案前,六只眼睛盯着红汤里沉浮的肉丸。
上次偷吃闹肚子...孙澎话音未落,孙尚香已扯住他袖角摇晃。男孩扶额:若再被母亲知晓...话音湮没在芝麻酱的香气里。窗外雪虐风饕,阁内却听得见冰盏碰着瓷勺的清脆声响。
孙尚香卷起袖管,炫耀般地展示着自己上臂微微隆起的小肌肉块。
这位姑娘平日里总爱往孙澎的健身房跑,别看她一副呆萌模样,真要动起手来,同龄男孩没几个能招架得住。
当然,孙绍是个例外。
这孩子继承了孙策的优秀血统,加上孙澎的严格训练,骨子里还带着股不服输的倔劲儿。照这么发展下去,孙家怕是又要出一位骁勇善战的将领。
就是不知道等孙绍长大时,战场上的个人武艺还能发挥多大作用。
毕竟随着战争形态演变,昔日猛将终将蜕变为全能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