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孙澎从派遣使节开始步步为营的布局,贾诩只觉脊背发凉。若此等缜密谋划皆出自孙澎之手,他这把老骨头恐怕真要告老还乡了——这年轻人的手段着实令人胆寒。
安抚过贾诩,曹操取出一份密报传示众人:琅琊急报,孙澎的先锋部队两日前已抵达当地,正在招募工匠扩建海港。
荀彧仔细阅读后禀告:据探马所察,余姚船坞已初具规模。但我们的人始终无法获取造船机密,孙澎对海防管控极为严密,除非动用武力,否则难有突破。
曹操揉着太阳穴叹道:原以为他所谓海船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幌子,没成想竟真在打造远洋船队!
当前世道缺的并非远见卓识而是技艺手段。曹操岂会不明了海船的战略价值?只要孙澎掌控着海上舰队,其兵马便能神出鬼没于徐州沿岸,令曹军在江南的布防形同虚设。
孙澎对造船工艺严防死守,甘宁、蒋钦操练水师时推行连坐之法——一人走漏风声,全队性命不保。在肃清数名探子后,余下细作皆噤若寒蝉,再不敢传递情报。
曹操手中帛书所用的黄纸,正是广陵太守陈登进贡的稀罕物。这种出自孙澎辖区的书写用纸,虽价比粗纸昂贵,却远比竹简木牍实惠,迅速风靡各州郡。
越是接触这些新事物,曹操心中忌惮愈甚。从足下帆布鞋到如厕草纸,从书写黄纸到烹调用糖,孙澎竟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了众人的生活习性。
见主公面色阴郁,帐下谋士皆缄默不语——非是不愿献策,实是不知从何说起。自曹仁在汝南遭关羽破阵,折损精兵后只得退守安阳。曹操虽遣张合、高览驰援,仍难阻刘备攻势。
区区刘备竟要耗尽我多少兵力?曹操攥紧案几。他深知来年开春袁绍必再南下,要解决刘备这个心腹大患,唯有在这两三月间。念及连岁末都不得安宁,曹操作色尽赤:孤誓要教你尸骨无存!
曹操环顾左右,沉声道:今欲率军南下汝南,剿灭刘备叛军,公达有何良将推荐?
荀攸上前一步:刘备此人最善笼络民心,主公讨伐之事刻不容缓。迟则恐汝南百姓尽归刘备。臣举荐颍川太守夏侯渊任主帅,乐进为副将,另率一军自颍川直取汝南,支援曹仁将军。
妙才与文谦确是上佳人选!曹操略作沉吟,又道:仲德也需同往。我疑刘备帐下必有高人相助,有你在子孝身边,我方能安心。
程昱立即出列:臣领命!
事态紧急,你即刻启程。曹操叮嘱道,不必与妙才、文谦同行,可独自快马加鞭赶往汝南与曹仁会合。
程昱匆匆告退。此刻汝南战场已聚集曹仁、夏侯渊、乐进、张合、高览、程昱等名将谋士,若此等阵容仍敌不过刘备,众人也无颜回见曹操了。
待程昱离去,曹操继续与众臣议事。
荆州变故既已发生,不妨静观其变。黄祖此人尚可利用。即便张承与之密谈,但孙坚确实死于黄祖之手,此乃不争事实。孙澎断不可能真心与黄祖交好。
速派使者前往江夏,不仅要接触黄祖,更要接触张承,探查孙澎真实态度。
司空明鉴。
文若此言是在取笑我吗?局势如此被动,谈何明鉴?
以静制动,伺机 ** ,正是司空高明之处。
哈哈哈...曹操突然大笑,文若何时学会这般说话了?
荀彧微微一笑:从何处所学并不重要。倒是孟德近日操劳过度,还望保重身体。
听到这声,曹操身躯微震:文若已许久不曾这般唤我了。
荀彧闻言怔然。忆及当年与曹操志趣相投,情同手足,不知何时竟渐行渐远。
待众臣散去,曹操脸上笑意尽褪,神色阴晴不定。今日荀彧突然重提旧称令他欣喜,细想之下却暗藏玄机。
荀彧近日神采奕奕,眉宇间的愉悦之色掩藏不住。曹操心知肚明,普天之下能令这位谋士展颜的,唯有那位深居宫墙的少年天子。
汉室最后的火种——刘协,始终是荀彧毕生守护的信仰。这位执拗的汉臣,就像太庙里不灭的长明灯,用全部心血供奉着摇摇欲坠的大汉江山。
曾几何时,曹操腰间佩剑也镌刻着匡扶汉室的铭文。可权力如同染血的漩涡,将各州郡的世家豪族都卷入他的战车。这些依附者既是推动他问鼎天下的助力,也是拖着他走向深渊的锁链。
夜深人静时,曹操偶尔会想起年轻时那个在月下读《诗经》的白面书生。但现在的他,早已把柔软的情感与陈旧的竹简一同锁进了铜雀台的暗格。
宁教我负人!这是他在处决董贵妃时立下的誓言。当刀锋划过孕妇的锦袍,温热的鲜血不仅染红了殿前玉阶,更彻底斩断了君臣之间最后的情分。
如今衣带诏联盟土崩瓦解,只剩大耳贼还在苟延残喘。曹操抚摸着案头的地图冷笑:等剿灭了刘备,那个坐在龙椅上的傀儡,总该学会安分守己了吧?
至于伏完暗通孙澎的把戏,在曹操眼中不过是孩童蹒跚学步般可笑。他摩挲着剑柄上的缠绳,眯起的眼缝里闪过寒光——或许该让未央宫再添一缕冤魂了。
与此同时,洞庭湖畔的孙澎正屏息凝视着船坞里的庞然大物。这位以谨慎着称的江东之主,此刻正用手指丈量着新式楼船的龙骨。没有 ** 机的年代,他必须用掌心感受每一块木料的弧度,才能确信这些工匠没有偏离他设计的蓝图。
周瑜和太史慈在演武场制造的喧嚣,完美掩盖了此地金属碰撞的脆响。孙澎卷起沾满桐油的袖口,突然对身旁的匠作监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听说巴陵的铁矿,最近出了上好的镔铁?
犹如先前行往余姚的那批海船,孙澎审视朱桓呈递的文书时,察觉某些细节与最初构想存有偏差。作为耗费巨资的核心工程,柴桑船坞的研发进程与方向始终由孙澎亲自督导。
恰逢增派兵力的时机,孙澎借道前来视察。周瑜等人深知这座船坞对主公的重要性,全力配合查验工作,即时汇报研发过程中的各类难题。
首次踏入船坞的孙澎,眼前景况与记忆中影视剧展现的中世纪欧洲船厂重叠,恍惚间竟有时空交错之感。
主上且观,此乃初版样船。主管恭敬引导,为确定最终制式,我等历经三次结构大改,九次细节调校,方成当前形制。
此船兼具航速与抗浪之能,货舱载量已达极限,甲板留有武装改造空间,稍作调整即可切换战商两用模式。
孙澎步上甲板时,周瑜立即下令试航。帆索翻飞间,桨轮激荡水花,巨舟平稳驶离船坞。待进入洞庭水域,满帆张启,如离弦之箭破浪前行。
侍立左右的周瑜察觉主公神色淡然,眼底似有未尽之意。
莫非看岔了?如此良舰,主公怎会不满意?
此次湖上演示,既为向孙澎展现战船性能,亦要向随行的周泰等将领实地教学。
重操旧业的周泰如鱼得水——这位昔日的江湖魁首,如今执行孙澎的扩张计划堪称专业对口。抚摸着精良的船身,这位老水寇暗自唏嘘:当年若有此等战船,纵横水域岂非易事?
同船观摩的鲁肃与诸葛亮各怀心思。孙澎特意携两位谋士前来,正是要考量其水战韬略,为后续水军建设储备智囊。
当柴桑水军规模壮大后,孙澎计划分兵进驻鄱阳湖,与洞庭湖水军互为犄角,掌控长江中下游水域!
此举需由足智多谋的军师坐镇。孙澎在诸葛亮与鲁肃之间难以抉择,索性让二人随行,以实战见真章。眼下二人对水军的熟悉程度,皆不及深耕此道半年的周瑜——早在孙澎继位前,周瑜就奉孙策之命秘密操练柴桑水军。
江东将领素重水战操演,程普、黄盖等将领常在太湖水寨练兵。这般日积月累,方有后来赤壁之战的辉煌战绩。诸葛亮与鲁肃都明白,谁能成为水军统帅,谁就能像周瑜那样成为孙澎的左膀右臂——试问谁不向往这独掌扬州水军的总督之位?
战船缓缓驶入港口。周瑜见孙澎神色凝重,低声询问:主公可是有心事?孙澎立于船首凝望水面,方才登船时便觉战船似有缺憾,此刻终于恍然:这巍峨战船,莫不是少了大鼻子?
孙澎记得后世重型船舶皆有舰艏球鼻,科普读物称此构造能显着提升航速。但木质帆船是否适用,却令他踌躇——毕竟未曾亲眼所见,不敢妄下论断。
孙澎下船后,立即召集船坞几位主事匠人,取出纸笔画了张简易图纸。
几名老船工盯着那个古怪的船首装置直皱眉——这个前伸的圆柱体真能提升船速?若换作旁人拿出这种图纸,他们早当是玩笑,但见少东家神色凝重,众人不禁认真起来。毕竟在吴县孙府密室里,他们已领教过这位年轻人在造船上的天马行空。
要加装这个大鼻子,整个船体结构都得重新设计。具体多长多粗?倾斜几度?这些都需要反复试验。孙澎刚到柴桑,就给全体工匠出了道难题。
这日张昭乘马车赶到太守府时,衣袂翻飞足下生风。朱治见状奇道:子布兄何事这般欣喜?张昭难掩激动:主公月前在城郊试用的曲辕犁可有耳闻?
朱治点头:自然知晓,莫非......
今晨我亲眼所见!张昭眼角的笑纹堆成褶子,单牛牵引竟抵得过从前双牛并耕,你可知其中意义?
朱治猛地瞪圆眼睛:当真?不待回答便拽着对方衣袖:速带我去看!
张昭指着后面的马车说:“我就不过去了。你要去的话带上子纲,主公要求入冬前必须把曲辕犁样品送到扬州各郡太守手里,确保明年开春能赶上农时。”
朱治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张昭仍沉浸在兴奋中,眼前不断闪现城外老农使用曲辕犁耕作的画面。
没见过曲辕犁的人,很难体会张昭此刻的心情。
就在刚才,张昭在城外亲眼目睹了令人震撼的一幕:一位老农蹲在田里,赶着牛耕地时竟泪流满面。
张昭上前询问:“老人家为何这般伤心?”
老农百感交集地答道:“要早年有这个曲辕犁,我爹就不会累死在田里,两个儿子也不会活活饿死,更不用变卖最后那亩地。”
一件简单的农具,就这样击穿了老农筑起的心墙。
虽然无法完全体会老农那种悲喜交加的心情,但张昭明白,一场颠覆性的农耕变革即将席卷大汉朝堂!而推动这一切的,正是自家主公!
作为孙澎的左膀右臂,张纮自然要参与来年曲辕犁的推广。张昭让朱治和他同行,正是为他们创造交流机会——毕竟即便乘马车去城外,往返也要大半天,正好可以路上商议公事。
朱治来到张纮办公处却扑了个空。值班书吏告知,张纮昨日就交代今天要去城外孙家农庄,傍晚才能回来。
找不到张纮,朱治暂时搁置了出城看曲辕犁的念头。如今孙澎前往柴桑,原本由他处理的公务都落在朱治肩上。虽想外出,但为节省时间,还是决定等张纮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