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分岔路口
房产中介的小办公室里，电风扇徒劳地转动着，吹不散盛夏的闷热。周清扬和许小雅并排坐在褪色的沙发上，面前的小桌上摊开着几份租房资料。
这套是最便宜的了，中介小哥指着其中一张照片说，四十平，一室一厅，虽然旧了点但基本设施齐全，月租两千八。
许小雅快速计算着：比我们现在住的贵了九百...她转向周清扬，你觉得呢？
周清扬盯着照片里斑驳的墙面和狭小的卫生间，喉咙发紧。他上周刚收到杂志社退稿，这个月的收入将比往常更少。我们再看看其他的？
中介叹了口气，翻出另一份资料：这个小区环境好一些，但租金要三千五。
许小雅的手机突然响起。她看了一眼屏幕，表情变得复杂。是我爸，她小声对周清扬说，我出去接一下。
周清扬点点头，继续翻看那些超出他们预算的房源。透过玻璃门，他看见许小雅在外面来回踱步，时而点头，时而摇头，最后表情变得犹豫而困扰。
十分钟后，许小雅回来了，脸色不太自然。怎么了？周清扬问。
她咬着下唇，我爸说...他有个朋友在阳光花园有套空置的房子，可以便宜租给我们。
周清扬眼前一亮，那太好了！多少钱？
一千八，许小雅停顿了一下，但是...
但是什么？
他希望你去他介绍的保险公司上班。许小雅快速说完，不敢看周清扬的眼睛。
电风扇的嗡嗡声突然变得刺耳。周清扬感到一阵燥热涌上脸颊。你知道我不适合那种工作。
我只是转达他的话，许小雅急忙说，我已经拒绝了。
中介小哥尴尬地咳嗽一声，要不你们再考虑考虑？我这边还有客户...
走出中介公司，两人沉默地走在烈日下。周清扬的t恤已经汗湿贴在背上，但他感觉到的更多是心里的闷热。
我不是怪你拒绝，许小雅终于开口，只是...我们确实需要更稳定的收入。
我的写作正在起步阶段，周清扬辩解道，下个月可能就有突破...
可能。许小雅轻声重复这个词，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们路过一家咖啡馆，玻璃窗上贴着招聘启事。周清扬停下脚步，我可以先找份兼职，晚上再写作。
许小雅摇摇头，你会累垮的。而且...她犹豫了一下，昨晚我妈打电话，说坊城分行有个职位空缺，问我有没有兴趣。
周清扬感到一阵眩晕，仿佛被烈日晒得中暑。坊城？
只是问问而已，许小雅赶紧说，我不会去的。
但种子已经种下。周清扬突然意识到，他们站在一个无形的分岔路口，而生活的压力正在把他们推向不同的方向。
当晚，许小雅参加大学同学聚会回来时已近午夜。周清扬在电脑前修改稿件，听到钥匙转动的声音。
玩得开心吗？他问道，转身却看到许小雅面色潮红，眼睛发亮——不是开心的那种光亮，而是一种他陌生的、躁动的神采。
李婷婷记得吗？她进了投行，年薪已经三十万了。许小雅踢掉高跟鞋，语气中有种刻意的轻松，王浩也是，在老爸公司当副总，刚买了宝马。
周清扬合上笔记本电脑，所以呢？
没什么，许小雅走进浴室，声音被水声掩盖，只是突然觉得我们好像落后了。
水声停止后，许小雅裹着浴巾出来，看到周清扬仍坐在原地，表情凝重。怎么了？她问。
你在羡慕他们。周清扬说，这不是问句。
许小雅擦头发的手停顿了一下，我只是陈述事实。
我们毕业时说过，不被物质绑架。
那时候我们住在宿舍，每月生活费一千五！许小雅突然提高了声音，现在我们要付房租、水电、交通...现实不是靠理想就能解决的，周清扬！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愣住了。房间里安静得可怕。
对不起，她低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周清扬站起身，轻轻抱住她，我知道压力很大。我们会找到解决办法的。
许小雅把脸埋在他肩头，周清扬闻到淡淡的酒气。我今天喝了两杯，她闷声说，那些同学都在问我们什么时候结婚...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周清扬感到心脏被无形的手攥紧。结婚？以他现在的收入，连一个稳定的住处都给不了她。
给我一点时间，他在她耳边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但连他自己都不确定这句话有多少可信度。夜深人静时，周清扬盯着天花板，听着身旁许小雅均匀的呼吸声，第一次认真思考：如果他们走的路注定分岔，是该坚持还是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