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删除的视频
周亚文盯着电脑屏幕，技术科刚恢复的几段视频让他眉头紧锁。这些从徐莜婷手机云端找回的删除文件，时间戳显示是一年多前，画面中一个瘦弱的男生被逼在厕所角落，徐莜婷和她的跟班正往他头上倒垃圾。
暂停一下。周亚文指着画面边缘，那个穿蓝校服的是谁？
技术员放大画面：看不清楚脸，但校服上的学号好像是...？
查一下这个学号。周亚文转向陈璐，这些视频比韩小雅的案子还早，看来我们的嫌疑人经验丰富
陈璐凑近屏幕：那个男孩的状态不对劲，眼神涣散，可能有抑郁倾向。
学号很快查到了——郑朝阳，去年从市重点中学转走的学生。周亚文调出档案，发现一条值得注意的记录：郑朝阳转学前曾因自杀未遂住院治疗。
联系一下这个郑朝阳的家庭。周亚文对张亮说，我觉得这不是巧合。
电话打到郑朝阳家时，接电话的是他母亲。听到是公安局调查校园暴力案件，她的声音立刻哽咽了：阳阳到现在还在看心理医生...当时学校说只是孩子间的小摩擦...
当天下午，周亚文和女警王婷来到了郑朝阳家。眼前的少年比视频中更加瘦削，手腕上还留着几道明显的疤痕。
记得这些吗？周亚文谨慎地展示了几张从视频中截取的、经过模糊处理的照片。
郑朝阳的瞳孔猛地收缩，双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他母亲紧紧抱住他：别怕，阳阳，这次警察叔叔真的来帮我们了。
询问进行得很缓慢，郑朝阳时而沉默，时而崩溃大哭。逐渐拼凑出的真相令人心寒：徐莜婷一伙对他的霸凌持续了近一年，从最初的辱骂发展到后来的殴打、勒索，最后那次厕所倒垃圾事件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告诉过班主任...还写过信给校长...郑朝阳的声音细如蚊蚋，他们说会处理，但第二天徐莜婷就知道我告状了...
你有保留这些信件或记录吗？王婷轻声问。
郑朝阳摇摇头：都被撕了...但心理老师可能有记录。张老师是唯一帮过我的人。
离开郑朝阳家，周亚文立即部署了两项行动：一是去学校找心理老师张敏敏调取记录，二是申请搜查校领导办公室，寻找可能被压下的投诉材料。
与此同时，林远副局长正在办公室接待一位不速之客——教育局副局长李育成，徐学斌的大学同学。
林局，这事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李育成递过一支烟，被婉拒后自己点上，孩子们打打闹闹很正常，何必毁人前程？
林远面色不变：李局，轻伤二级，勒索财物，侮辱人格，这些都是刑法明文规定的罪名。不是一句打打闹闹就能带过的。
徐董愿意出大价钱补偿受害者。李育成压低声音，对市局青少年犯罪预防基金也会有大笔捐赠...
这话我就当没听见。林远站起身，语气冷了下来，请转告徐学斌，越是这样施压，案子只会办得越铁。现在已经有媒体盯上了，再操作下去，对谁都没好处。
李育成悻悻离开后，林远立刻叫来了周亚文，得知了郑朝阳案件的新发现。
查，一查到底！林远拍案而起，如果真有教职人员知情不报，就是玩忽职守罪！
第二天，周亚文带着搜查令来到学校。校长办公室里的气氛剑拔弩张。
这会影响学校声誉！校长擦着额头的汗，我们有自己的纪律处分程序...
刑事犯罪不在校规处理范围内。周亚文示意警员开始搜查，请配合工作。
在档案室，他们找到了心理老师张敏敏的咨询记录。厚厚一叠文件中，郑朝阳的名字出现了十七次，详细记载了他被霸凌的过程和随之产生的自杀念头。
这些报告我每月都提交给德育处。张敏敏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愤怒，但除了约谈几次，学校没有任何实质性行动。
更令人震惊的发现是在德育主任电脑的加密文件夹里——那里存着十几封来自不同家长的投诉信，时间跨度长达三年，全部关于徐莜婷及其小团体的霸凌行为。
这些为什么不处理？周亚文质问道。
德育主任脸色苍白：徐董是校董...而且很多投诉缺乏证据...
与此同时，张亮在调查另一个线索时有了意外收获。通过走访郑朝阳当年的同学，他得知在自杀事件前，郑朝阳曾被锁在体育器材室整整一夜。
当时值班的是保安老刘，一个学生小声告诉张亮，但他说是郑朝阳自己调皮被关，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老刘被传唤到公安局时，一开始还支支吾吾，在周亚文出示一段新恢复的视频后才崩溃——画面中清晰显示是他应徐莜婷要求锁的门。
她威胁要让我失业...老刘哭丧着脸，我老伴癌症住院，需要这份工作...
一个个证词、一份份证据，逐渐拼凑出一个令人心寒的图景：徐莜婷的霸凌行为长期存在，而学校多个层面的人员或因畏惧徐家势力，或因不愿惹麻烦，选择了沉默甚至纵容。
晚上九点，案情分析会上，周亚文将所有证据摊在桌上：不仅仅是韩小雅一案，徐莜婷等人的行为已经构成有组织的长期霸凌，学校存在系统性包庇。
林远沉思片刻：郑朝阳的自杀未遂与霸凌有直接因果关系，这点法医能确认吗？
陈璐点点头：根据心理评估和伤痕鉴定，完全可以建立因果关系。而且...她调出一份对比图，郑朝阳的伤痕与韩小雅的伤情模式高度相似，都是特定部位软组织挫伤加心理创伤，符合同一施暴者特征。
那就升级案件性质。林远做出决定，不是普通的校园暴力，而是涉嫌故意伤害致人自杀、团伙作案，加上学校方面的玩忽职守，并案调查。
会议结束后，林远接到妻子电话，说女儿林雨一直等在客厅不肯睡觉。
回到家，林雨立刻迎上来：爸，郑朝阳的事是真的吗？徐莜婷以前也逼人自杀过？
林远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学校都传开了。林雨咬着嘴唇，还有...我们班沈悦这几天没来上学，我听说她在医院...也是因为徐莜婷那伙人。
林远立刻警觉起来：沈悦？初二(4)班的？什么情况？
我不确定细节...林雨犹豫着，但徐莜婷被抓后，她的小团体还在活动，只是更隐蔽了。
林远立刻给周亚文发了信息。如果真如林雨所说，那么这个校园暴力网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庞大、更加根深蒂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