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弘历眼神沉沉，里头有些说不明道不清地意味：“你十三岁就跟了朕，这么多年...这是你第一次主动开口向朕求些什么，就为了一个....答应？”
苏绿筠低下头，脸上有些失落：“许是同病相怜吧。臣妾和玫答应一样，是优伶出身，只是臣妾运气好，一进宫就被分到元寿身边。当年还有的姐妹，大多也去了南府，此生....也就盼着二十五岁能出宫去了。”
“臣妾一直都有元寿的情谊在，日子从不艰难。可臣妾还是会怜惜玫答应，怜惜她遭受着旁人的冷嘲热讽还那样坚强地活着。没有依靠，就只能依靠自己。”
“朕....倒是没想到这些。”弘历有些心疼地抚着苏绿筠的脸，想起从前一起在南三所的艰难，苏绿筠心善，能说出这种话他一点都不觉得奇怪：“罢了，既然你为她求情，朕便依了你。”
苏绿筠的泪水瞬间就落了下来，看起来倒像是喜极而泣：“元寿....”
弘历瞧着，有些宠溺地笑了，直接起身将人搂在怀里安慰：“怎么好端端的就哭了？”
“臣妾就是替玫答应高兴，也感谢元寿愿意成全臣妾、成全玫答应。臣妾时常在想，若是没了元寿，臣妾这辈子只怕坎坷。可元寿一直都疼臣妾，臣妾真的好高兴好高兴。”
苏绿筠反手抱住眼前人，声音婉转、情真意切。
弘历最喜欢的就是她这样全心全意将自己视作一切，将自己视作天，只有她这样一直全身心地依赖着自己，在心中最角落那诡异的渴望，才会得到满足。
慈心见状，给身边的进忠使了个眼色二人一齐退了出去。
当晚便是苏绿筠侍寝。
次日弘历还专门派人出去传话，免了她的请安，慈心笑着进来服侍她起身，趁着四下无人悄咪咪地开口：“怎么样娘娘，奴婢说的对吧？”
“你太厉害了，慈心。”苏绿筠一边穿衣，一边笑的明媚：“原来皇上真的喜欢这样。”
“您之前跟奴婢一说南三所的日子，奴婢就明白了。”慈心笑着为她穿好衣服。
苏绿筠想起之前她说过的话：“皇上自幼困苦，极其没有安全感，所以格外的渴求能掌握一切。”
“可那种感觉他并不能在皇后身上得到，更无法从贵妃或是娴妃身上寻求，因为在他们眼中皇上是有很多重身份的。但是您如今已经是唯一一个，真真正正从潜龙之时一路陪着皇上走来的人，皇上虽是皇上，却也是弘历。”
苏绿筠听得有些懵懂，但她现在已经会自己思考了：“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不是：皇后喜欢的是夫君，贵妃喜欢的是皇上，娴妃喜欢的是少年郎，但是这些不过都只是诸加在皇上身上的多重身份而已。”
“在皇后眼中，夫君是不可忤逆的；在贵妃眼中，皇上是要偏宠于他的；同样的在娴妃眼中，皇上要事事顺从，要在她需要的时候，与她共同回忆那些年少时光。”
慈心现在愈发满意，苏绿筠的进步她看在眼里：“但是只有您，是现在在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曾经经历过什么吃过哪些苦，遭受过哪些白眼，被人瞧不起那些失落的一切。”
“您认识的、您曾经喜欢的是那个完整的弘历。他的不堪、他的情窦初开、他的荣光、他的意气风发这一点一滴您都跟他经历过。同样的，您的一切皇上点点滴滴都了解，并且参与其中。你们的经历相互纠缠，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自然而然，你也是最容易被他掌握的人。”
听到这里，苏绿筠却轻叹一声，瞧这有些许的失落：“可……我若最容易被他掌握，那岂不是在宫里也是举步维艰？我的一举一动他都能猜测。”
慈心笑着替她敲了个完整的杏仁:“娘娘您瞧，这可口的果肉之上还有着坚硬的果壳。你要慢慢学会如何把自己真实的想法、真实的欲望，潜藏在这个爱皇上的果壳之下。”
苏绿筠接过若有所思：
“我懂了，我要做一个傻子，一个至诚至善、用情至深的傻子。我要让他觉得我是一个好拿捏的，是一个永远都不会背叛他的。而且，我不仅要他一个人这样觉得，不要让满宫里所有的人都这样觉得。”
“毕竟这个世上，没有人会提防一个傻子，更不会有人去提防一个永远都不会背叛自己的人。”
慈宁宫。
弘历下的朝便来给太后请安，也将昨日苏绿筠跟他说的那些话说给了太后。
太后听罢也颇为认可：“纯妃有心，也说的在理。玫答应一直深受皇恩，你不是近日也想将她封为常在吗？瞧瞧她晋封的速度，只怕要不了几年她就是玫嫔了。可话又说回来了，这世上只有千日抓贼，哪有千日防贼的？”
“理虽是这个理，但儿子觉得，也不能不防。当年筠儿有大武的时候，儿子真的很害怕她也遭了谁的迫害，所以请了额娘身边的槿汐姑姑去陪伴……”弘历见太后喝茶的手一顿，还以为她是不喜欢这茶，忍不住插了一句话：
“这茶额娘若是喝不惯，儿子再给您寻些好的来。”
“不必。”太后放下茶盏，颇为慈和地开口：“弘历啊，哀家一直很想问你，永璋的这个乳名……是谁起的呀？”
说起这个弘历脸上瞬间露出了一个自信的笑容，瞧这颇为骄傲:“是儿子，虽是乳名，但全名牛大武。也是筠儿说自己有孕的时候时常梦见一只小牛犊在身边哞哞地叫，还亲昵地蹭她，儿子这才想到这么个名字。”
“啊——”太后点点头，脸上的笑容没有一丝波澜：“原来是这样，那倒是有缘。”
吓死了。
她还以为这个名字是苏绿筠起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自己是真的会后悔将慈心调到她身边去，因为这个名字不像是聪明人能起出来的。
但如果是皇帝。
那就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