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压低了声音,一脸谨慎地道:“在南三所,师父是最大的管事太监,是皇后娘娘亲指的。就连四阿哥的日子都不大好过,姐姐们就多忍一忍吧。”
富察诸瑛听见这话,失落地低下头去轻叹一声。
“可是...四阿哥是皇子啊...怎么还会被底下人欺负....”潘宜不明所以地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
小栗子却不回话了,只同样凝重地摇摇头。
“我们明白了,多谢栗公公。”
最后,还是苏绿筠福福身感谢了一下小栗子。小栗子摆摆手,又悄悄离开。
今夜,注定是一个无眠夜。
潘宜和孟瑜侧躺在床上,心烦意乱怎么都睡不着。
苏绿筠倒是一沾上枕头就进入了梦乡。
在梦里,她坐在秋千上,弘历笑着从背后帮她推,二人瞧着都是那样欢喜。
“姐姐,王爷这般喜欢苏格格,只怕....苏格格会恃宠而骄不尊敬你。”
不知从哪个角落传来一道懦弱中带着些怨恨的声音。
另一人嗓子沙哑,似是无所谓地轻笑:“没事的,弘历哥哥喜欢谁,是谁的福气。我与他青梅竹马,只要他高兴,我就高兴。”
她说的轻巧,可不论是谁都能听出来她话中的失落。
先前说话的姑娘似乎是心疼她,开口安慰:“姐姐别伤心....王爷,还是最在乎你的。”
苏绿筠如一个外人一样无错地瞧着眼前的情形。
忽然,有一道身着华服的女子突然出现在廊下,与她当日在雪地里见到的一模一样,只是不知道为何,她一直都看不清那人的脸:
“苏绿筠。”
苏绿筠听见自己的名字莫名感觉到一阵害怕,站在原地不敢上前。
“好好活着,这一辈子,不要再做谁的棋子了。”那女子声音婉转哀怨,似乎还抹了眼泪:“自己要多思、多想,想不明白的,就去问问聪明的姐妹。”
她不放心地嘱咐着:“不要靠近——妍。”
说到这里,那声音突然模糊不堪,最重要的名字没有听清,苏绿筠微微蹙眉。
“你是新生,还糊涂着。”那女子似乎没有发现刚刚的异样,继续自顾自说着:“今夜过后,你就是你了。”
“苏绿筠,你不必太过聪慧、也不必太过良善;你要敏感一点、敏锐一点,不要做亏心事、不要造口舌业。”
“如此....你和——方能平安一生了。”
语毕,那女子便如一道青烟消失在原地,一片寂静之中,苏绿筠似乎还听见了一低沉却欢快的牛鸣。
“不,你不必与我一道离去。”女子的声音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似乎拒绝了牛牛的跟随:“我喝了——注定有一部分要离开.....我很庆幸,离开的是愚蠢、眼瞎心盲的。”
“好好活下去——”
待最后一个音落下,她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间。
苏绿筠忽然觉得一阵清风拂过,一直都有些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过来。
睁开眼,已是要起身的时候了。
冬去春来,转眼便是雍正七年。
日子一直都很平淡,纵然南三所至今只有三阿哥和四阿哥两个人住,可不知为何,四阿哥总是过得更清苦一点。
就连她们也总是被欺负、克扣。
钱嬷嬷总是心疼她们年纪小,将自己的那份分给她们;四阿哥的贴身太监王钦是个惯会在他面前表现的,私下里什么活都干的稀碎,她们不得不再承担一些格外的工作。
小栗子倒是时不时偷偷送些东西来,或是一些零嘴、或是一些用具。
孟瑜虽然是民女,但祖上还是做过小官的,到这一代虽然已经将祖辈的基业几乎败光,她却也是住过大宅子的姑娘,心气儿高。
总是为这样清苦的生活在私底下发牢骚,自从她在弘历面前晃了几回,发现弘历不喜欢她之后就更怨怼。
富察诸瑛虽与大学士马齐同为富察氏,但她这一支是旁支的旁支,又是辛者库出身,不大能理解孟瑜的心思,劝了几回见她依旧如故,便也放弃了。
倒是苏绿筠心思纯净、没心眼,成了富察诸瑛之外,弘历最喜欢的使女。
除了冬日用的手捂、坤秋帽,就连夏日吃不上几次的冰梅子都给了她不少。
弘历生的一双桃花眼,苏绿筠年纪又小,总是会被他笑起来的模样吸引,然后羞红脸。
每到这个时候弘历都只是笑着摸摸她的头,随后有些失落地开口:“你放心,我会努力读书让皇阿玛喜欢我。等以后....”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随即笑道:“....让诸瑛过上好日子,让你有吃不完的冰梅子。”
“阿哥惯会取笑我。”苏绿筠听他这样说,红着脸别过头,心中雀跃不已。
“四阿哥,青樱格格又来寻您了。”王钦过来低声通禀:“格格说,在老地方等您。”
弘历听见青樱的名字,露出了一个轻松明媚的笑容,就连语气都雀跃起来:“你让她稍等,我马上就去。”
说罢他站起身,惯例摸摸苏绿筠的头随即大步离去。
苏绿筠呆呆地看着,觉着手中的梅子都不甜了。
富察诸瑛见她一直坐在青石阶上愣神,忙上前将她拉起来语重心长:“这青石寒的不行,坐久了伤身子,想什么呢这样出神。”
苏绿筠也不明白自己的心思,但是她知道自己想不明白的就问聪明的姐姐。富察诸瑛比她年长五岁,肯定比自己聪明,于是将自己的不高兴说给了她。
富察诸瑛听罢温和地笑了:“绿筠长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
她脸上有些不易察觉的失落,指着苏绿筠手中的梅子:“四阿哥的心,就好像这碟子梅子,他喜欢谁就给谁一颗梅子。可注定有人更受他的喜欢,得到的梅子就多一些,旁人就只能少吃、甚至没得吃。”
“青樱格格性子活泼,又是皇后娘娘的表侄女儿,自然能得到更多的梅子。”
“诸瑛姐姐。”苏绿筠有些失落地抬头:“所以,这些是命中注定的吗?是我不配吗?”
“怎么会。”富察诸瑛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