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长春宫。
弘历站在摇篮前怜爱的看着自己寄予厚望的永琮，富察琅嬅想起他刚刚说的话心里就便止不住地焦虑：
“皇上，永琮自出生以来身子一直不好，怎么能经得起种痘呢？即便是宫规祖制，是不是也该再缓一缓？”
“缓不得了，河北已经有人患有天花了，虽然进行了防范，但是也怕蔓延到京师。若是有人不小心染上了，永琮必死无疑。”弘历声音很轻，他何尝不知道永琮身子弱，但是他没得选:
“你放心，钦天监已经选好种痘的黄道吉日，内务府也选好了清静之地而置暗室，肯定没事的。而且也不是说种就开始种，怎么说都得等到年后。不然勋贵宗亲进出紫禁城请安，身上难免带这些什么东西。”
他都这么说了，富察琅嬅能怎么办呢？只能是祈祷老天爷让永琮顺顺利利挨过去。
“三位院判是太医院的中流砥柱，本宫就是想问问清楚，永琮若是年后种痘，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少？”她心中实在是焦虑，特意将齐汝、卫临、黄仁义都请来了长春宫。
齐汝心里清楚自己的医术是略逊于卫临的，这种事情他可不敢给富察琅嬅担保，便轻咳一声：“回禀皇后娘娘，卫院判对此道更清楚一点。”
富察琅嬅一听，目光便立即落在了卫临身上。
卫临细细为永琮把脉，眉头时而蹙起时而放松，两只手都一一把过，才拱手小心道：“回皇后娘娘的话，七阿哥虽然出生时身体孱弱，但这一年以来细细养着已经比之前好了许多。若是等到明年开春，成功率会大大提高。”
听他这么说富察琅嬅才猛地放下心来，她这才发现刚刚因为太过紧张浑身都在抖：“既然如此....就有劳三位太医了。云溪，赏。”
黄仁义偷偷转头看向襁褓中的永琮，见他面色相较于之前确实红润许多便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祖上多是游医，见过不少疑难杂症。卫临是正统出身，家世渊博，他们二人联手，想来总有和老天一争之力。
想到这里他给了卫临一个眼神，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都看见了一丝光芒，看来两人想法不谋而合啊。
“不过，离七阿哥种痘还有好几个月的时光。微臣斗胆，这期间希望娘娘能允许让微臣与卫院判一块为七阿哥细细调养。”黄仁义拱手，脸上是少见的正经。
“也好。”富察琅嬅见他们都有自信，心中也放松了不少：“就按你们说的做吧。”
“是。”
又是一日晨起请安，富察琅嬅坐在上头慈和地看着底下的人：“这又到年底了，天愈发冷了，诸位妹妹出入务必注意添衣保暖，切勿受了风寒。各宫炭火份例若有不足，只管向回了本宫向内务府支取，万不可委屈了自己和伺候的人。”
“臣妾等多谢皇后娘娘关心，有娘娘庇佑冬天再冷也是不怕的。”魏嬿婉声音甜滋滋的，看向富察琅嬅的眼睛都像小鹿一样干净明亮。
富察琅嬅轻笑着点点头算是回应，目光无意间掠过坐在下首的苏绿筠，待看清今日侍立在苏绿筠身侧的宫女时，不由得微微一怔。
茉心。
刹那间，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在潜邸害羞叫自己“姐姐”的高曦月。
富察琅嬅的眼神瞬间放空，陷入了短暂的恍惚，心底深处某个被刻意尘封的记忆被狠狠触动。
苏绿筠本就时刻留意着皇后的状态，见她神情有异，目光落在自己身边的茉心身上时，心中顿时了然。
请安一散，她便示意茉心与慈心在外稍候，自己则留了下来。
“姐姐。”苏绿筠走到富察琅嬅近前，声音放得极轻，带着浓浓的关切：“您方才....瞧着神情有些倦怠，身子可还撑得住？不如妹妹陪您说说话？”
富察琅嬅回过神，看着苏绿筠担忧的眼神和她高高隆起的腹部，心头涌起一股暖流，却也夹杂着更深的愧疚。
她立刻收敛起所有外露的情绪，嘴角牵起一个温和而安抚的笑意，轻轻拍了拍苏绿筠扶在自己臂上的手背：
“绿筠不必担忧，我无事。”她顿了顿，语气刻意轻松起来，甚至带上了一点欣喜：
“真的无事。方才不过是想起曦月罢了。璟桁那孩子自从她去了以后过得愈发沉默、小心翼翼，本宫瞧着她就觉得伤怀。倒是你，怀着身孕，还总为我悬心。好在你的永瑢和永璋一样康健，不像永琮....说起来永琮这孩子.....”
提到幼子，富察琅嬅眼中这才流露出些许真实的柔软与希望：“近来身子瞧着确实好了不少！卫临和黄仁义两位太医轮番精心调养着，吃得下些了，夜里哭闹也少了些，小脸看着也红润了些许。齐汝也说脉象平稳了许多。”
她反复强调着永琮的好转，仿佛是在说服苏绿筠，也更像是在说服自己，驱散心头那因种痘日期临近而愈发沉重的阴霾。
苏绿筠仔细端详着富察琅嬅的神色。
富察琅嬅虽然依旧脸色苍白憔悴，但提及永琮好转时，那份似乎确实轻松了许多。她深知富察琅嬅性子柔软但在某些地方却要强，不愿在人前显露脆弱，尤其不愿让她这个妹妹再添忧虑。
这份体贴，让她心中又暖又涩。
“七阿哥吉人天相，有姐姐福泽庇佑，又有太医们尽心，定会越来越好的。”苏绿筠顺着富察琅嬅的话头温言安慰，握着她的手，能感觉到那指尖依旧冰凉。
她还想再叮嘱些什么，比如“您自己也千万保重身子”、“夜里别总守着七阿哥熬着”，但看着皇后那双虽然疲惫却透着坚持的眼睛，终是把话咽了回去，只化作一声轻柔的叹息。
“姐姐既说无事，那妹妹便放心些了。”苏绿筠松开手，微微屈膝：“您也千万要顾惜自己，妹妹先告退了，您好好歇息。”
富察琅嬅含笑点头：“去吧，你也别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