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蛮那如同拆房子般的打斗动静,以及地痞们鬼哭狼嚎的惨叫,在这清晨的旷野里传得格外远。还没等小泉和阿蛮重新背好行李上路,镇子方向就传来了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和喧哗声。
“不好!是不是小神医出事了?”
“快去看看!”
“抄家伙!别是那些挨千刀的又来找麻烦!”
只见镇口方向,乌泱泱涌来一大群人!男女老少都有,手里拿什么的都有——锄头、镰刀、烧火棍,甚至还有个大娘拎着个锅铲!跑在最前面的,正是那个被小泉赠予草药方子的张老爹,还有几个曾经的重症患者,虽然跑得气喘吁吁,但脸上满是焦急和关切。
当他们冲到近前,看到的是这样一幅景象:小泉和阿蛮完好无损地站在路中间,而旁边柳树林下,七八个地痞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不是抱着胳膊腿呻吟,就是还在哼哼唧唧地爬不起来。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欢呼!
“是小神医!没事!”
“肯定是阿蛮兄弟又把他们揍趴下了!”
“活该!让他们再使坏!”
人们立刻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询问小泉有没有受伤,痛骂朱五那群人不是东西。得知小泉和阿蛮这是真的要走了,而且一大早就被堵路找麻烦,众人的情绪顿时从愤怒转向了浓浓的不舍和感激。
“小神医,您这就要走了……怎么也不说一声,让我们好好送送……”张老爹拉着小泉的手,老眼湿润。
“就是啊!要不是听见动静,就让您这么悄悄走了,我们心里怎么过意得去!”一位曾经奄奄一息、被小泉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妇人抹着眼泪说道。
这时,后面的人也都赶到了。人们像是早有准备似的,纷纷从怀里、篮子里掏出东西,不由分说地往小泉和阿蛮的行李上塞,往他们手里递:
“小神医,这几个煮鸡蛋您路上吃,还热乎着呢!”
“阿蛮兄弟,这包烙饼带着,顶饿!”
“这双新纳的鞋垫,您换上,走路舒服!”
“俺家没啥好东西,这罐自家腌的咸菜,您别嫌弃……”
“这葫芦装满了甜井水,路上喝!”
顷刻间,小泉和阿蛮手里就被塞满了各种吃的用的,阿蛮那个巨大的包袱更是被挂满了各种小零碎,像个移动的杂货铺。东西都不贵重,却满满都是沉甸甸的心意。
阿蛮看着怀里一堆吃的,乐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儿地傻笑:“嘿嘿,谢谢,谢谢大伙儿!俺……俺一定保护好恩公!”
鹦鹉站在包袱顶上,看着突然多出来的这么多“贡品”,兴奋地扑棱翅膀:“发财啦!呱!鸡蛋!饼!咸菜!呱!傻大个!拿稳了!别摔了!呱!”
小泉被众人围在中间,看着这一张张真挚、淳朴、带着泪痕和不舍的脸庞,听着那一声声殷切的叮嘱和祝福,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酸酸涩涩,又暖烘烘的。他从小跟着师傅在山里长大,见过最多的就是花草树木和飞禽走兽,何曾经历过如此直白而热烈的情感冲击?
他救治他们,起初只是遵循师命,践行医道,甚至有些是被形势推着走。但此刻,看着这些因为他而重获新生的人们,如此真诚地表达着感激,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如此深刻地体会到,医术不仅仅是一种技能,它连接的是生命,温暖的是人心。这种被需要、被铭记的感觉,比任何金银财宝都更让人充实和快乐。
他的眼眶不由自主地湿润了,视线有些模糊。他努力保持着微笑,对着众人深深鞠了一躬,声音有些哽咽:“谢谢……谢谢大家!林小泉……何德何能……”
“小神医,您千万别这么说!”镇长也气喘吁吁地赶来了,大声道,“您是咱们全镇的恩人!以后不管走到哪儿,白石口镇永远是您的家!记得常回来看看!”
“对!常回来看看!”
“一路保重啊小神医!”
“阿蛮兄弟,照顾好小神医!”
送别的声浪此起彼伏,人们簇拥着小泉和阿蛮,沿着土路缓缓向前走,仿佛要这样一直送下去。场面热烈而感人,连路边看热闹的麻雀都安静了不少。
就这样,在晨光沐浴下,在众多乡亲自发组成的送行队伍的簇拥和声声祝福中,小泉和阿蛮一步三回头,缓缓走出了白石口镇的地界。
直到走了很远,回头望去,依然能看到那些模糊的身影站在镇口,久久没有散去。
小泉深吸一口气,抹去眼角残留的湿意,心中充满了力量。阿蛮则是干劲十足,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行李,豪气干云地说:“恩公,你看大伙儿多好!咱们一定不能辜负他们!走吧!前路肯定还有更多人等着咱们去救呢!”
鹦鹉也难得文绉绉地来了一句:“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呱……别磨蹭了!赶紧找地方吃鸡蛋!呱!”
两人一鸟的身影,在官道上渐渐变成了小黑点。白石口镇的故事告一段落,而属于游医林小泉的广阔江湖画卷,才刚刚展开一角。
前路何方?南方烟雨,中原腹地,西陲边塞……哪里有病痛,哪里就有医者的足迹。等待他们的,是更多的奇症、更多的人心、以及隐藏在那本无字天书背后的、更大的秘密与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