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爷那“天才”般的“分裂疗法”一经实施,陈府小公子的病况,立刻就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堪称精神分裂式的混乱状态。
白天,遵照苏婉清的方案,煎得浓黑的药汁被小心翼翼地喂进孩子口中。那药方以清心安神、调和阴阳为主,用了茯神、远志、黄连等药材,本是极对症的。然而,或许是孩子身体被那“夜啼木”的麻痹效果影响太深,也或许是这药性与残留的“木煞”气息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冲突,孩子服药后,非但没有变得清醒些,反而睡得更沉了!简直像被下了蒙汗药,任凭怎么呼唤、轻拍,都毫无反应,呼吸微弱得让人心慌。
陈夫人看着儿子如同小死过去一般的沉睡,心疼得直掉眼泪,忍不住对苏婉清道:“苏小姐,这药……是不是太猛了?宝儿他……”
苏婉清面沉如水,再次诊脉,脉象依旧沉细。她对自己的药方极有信心,坚信这是祛除内邪、扶助正气的必然过程,是“黎明前的黑暗”。她只能强作镇定地安慰:“夫人稍安,此乃药力与病邪相争之象,待正气来复,自会好转。” 但看着孩子那毫无生气的睡颜,她紧握的手心也沁出了细汗。
而一到晚上,子时将至前,按照小泉的吩咐,香囊早已被扔到八丈远,孩子也被挪到了普通的棉花枕上。时辰一到,孩子果然准时“醒”来。没有了香囊与“夜啼木”枕头的气味相冲,他不再像之前那样歇斯底里地狂躁哭闹,但问题也随之而来——他变得异常“清醒”和……无聊?
只见他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虽然还带着点惊惧的余韵,但更多的是一种“睡够了,想起来嗨”的精神头。他不哭不闹,却也不肯再睡,开始在床上爬来爬去,咿咿呀呀地自言自语,甚至试图去抓床帐上的流苏,精力旺盛得根本不像个病人!
陈老爷和陈夫人看着白天叫不醒、晚上不肯睡的儿子,彻底懵了。这哪是治病?这分明是把一个“睡神”治成了“夜游神”!孩子的身体在“极度昏沉”和“异常清醒”两个极端之间来回切换,原本就虚弱的小身板,肉眼可见地更加消瘦了,眼眶都凹了下去。
“这……这到底是在治病,还是在折腾我儿啊!”陈夫人终于忍不住,抱着孩子失声痛哭。
陈老爷也是焦头烂额,看向小泉和苏婉清的眼神,充满了怀疑和不满。他花重金,请名医,结果儿子的病不但没好,反而变得更古怪了!
压力,如同沉重的巨石,压在了小泉和苏婉清的身上。
苏婉清坚信是自己的药方正在起效,只是被小泉那套“外因论”干扰了进程。“若非夜间撤去枕囊,让孩子神魄再次受扰,白日的药效定能累积,病情早已好转!”她在与小泉争论时,语气难得地带上了几分火气。
小泉则寸步不让,指着晚上精神奕奕的孩子反驳:“拉倒吧!要不是我晚上把这‘发疯’的源头掐了,他现在指不定还在那里鬼哭狼嚎呢!你看他现在多安静?这说明外因才是关键!你那药,搞不好才是让他白天睡死过去的元凶!”
“胡说!我之方药,乃遵循医理!”
“医理?医理能当饭吃?能解释他为啥晚上不闹了?”
“那是巧合!是病症自身的波动!”
“哟呵,那前几天没我‘巧合’的时候,他波动咋就那么规律地闹腾呢?”
两人在陈府的花厅里,当着愁云惨淡的陈氏夫妇的面,再次针尖对麦芒地吵了起来。一个引经据典,言辞犀利;一个胡搅蛮缠,歪理一堆。吵得是不可开交。
阿蛮躲在厅外,听着里面的动静,急得直挠墙:“完了完了,又吵起来了!俺就说那是鸿门宴吧!”
鹦鹉则站在阿蛮头顶,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学上两句:
“遵循医理!嘎!”
“巧合!纯属巧合!嘎嘎!”
陈老爷看着争吵的两人,又看看怀里因为白天睡太多、晚上不肯睡而开始打哈欠却依旧强撑着眼皮的儿子,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脑门。他猛地一拍桌子,吼道:
“够了!”
厅内瞬间安静下来。小泉和苏婉清都看向他。
陈老爷脸色铁青,喘着粗气道:“两位!俺请你们来是救命的,不是来听你们吵架的!俺不管什么医理歪理!俺只看结果!现在俺儿子变成这副鬼样子,白天叫不醒,晚上不肯睡,再这么下去,没病也折腾出病来了!你们今天必须给俺拿出个准话!这病,到底还能不能治?!”
这话如同冷水泼头,让小泉和苏婉清都冷静了下来。争吵解决不了问题,孩子的情况确实在恶化。
小泉皱着眉头,他对自己的“外因判断”依然自信,但孩子白天的昏睡和总体的虚弱,也确实是个问题。
苏婉清同样心绪难平,她无法否认拿走香囊枕头后,孩子夜间的狂躁确实减轻了,这动摇了她纯粹“内因病”的判断。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困惑,以及一丝……被逼到绝境后不得不正视现实的无奈。
合作,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僵局。孩子的病情,在这奇葩的“分裂疗法”下,如同拉锯般反复,看不到希望的曙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