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企业老板的恐慌,他们被自己的“杰作”反噬了!
王建国死死地盯着那个鱼缸,仿佛要用目光将那几缕升腾的黑丝烧尽。
那不是幻觉。
黑色的、油污般的细丝,如同有生命的墨汁,在澄澈的水体中缓缓舒展、扩散。起初只是一缕,接着是第二缕,第三缕……它们从鱼缸底部的白沙中、从假山的缝隙里、从过滤系统的出水口,源源不断地冒出来,像无数条扭动的黑色小蛇。
他花大价钱从马来西亚空运回来的金龙鱼,那身金灿灿的鳞片在灯光下曾是何等威风,此刻却显得焦躁不安。它猛地一甩尾,试图躲开一缕飘到眼前的黑丝,但那黑丝如跗骨之蛆,轻轻一绕,便沾在了它的鱼鳃上。
金龙鱼剧烈地挣扎起来,鱼鳃快速地开合,像一个哮喘病发作的病人。它在水中横冲直撞,一次次用头撞击着鱼缸的玻璃壁,发出“咚、咚”的闷响。
王建国感觉那每一声闷响,都像是直接敲在了自己的心脏上。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别墅里恒温二十六度的中央空调,此刻却让他感觉如坠冰窟。
他想起了下午在周浩然办公室里,自己和孙耀明是如何信誓旦旦地描绘宏达化工的“绿色未来”。而周浩然,自始至终,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看着他们,不说话,也不喝茶。那眼神,现在回想起来,根本不是在审视,而是在怜悯。
怜悯两个即将被献祭的祭品。
然后,是苏正。那个年轻人,那个在自己金碧辉煌的办公室里,一边赞叹着“王董真是高瞻远瞩”,一边眼神平静地扫过窗外烟囱的年轻人。
最后,是那句批示。
那句他当时只觉得是阿谀奉承、甚至有些肉麻的屁话。
“……都‘沉醉’在这‘优美’的环境中,好好‘享受’一番!”
沉醉……享受……
这两个词,像两根烧红的钢针,猛地刺入王建国的大脑。
他一手缔造的“杰作”,那些被他轻描淡写地称为“发展必要成本”的剧毒废水、废气、废渣,那些被他用金钱和关系掩埋在土地之下、稀释在河流之中的罪恶,在这一刻,以一种他无法理解、无法抗拒的方式,回来了。
它们穿透了层层壁垒,无视了他用金钱堆砌起来的奢华堡垒,精准地找到了他,要让他好好“享受”一番。
“不……不可能……”王建国喃喃自语,脸色惨白如纸。他拒绝相信,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荒诞不经的事情。
这一定是巧合!是厂里的设备出了问题,别墅的过滤系统也恰好坏了!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摸索着拿起手机,准备打电话给物业,让他们立刻来检查水路。可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起,一个接一个的电话疯狂地涌了进来。
“王董!不好了!工人们全从宿舍跑出来了!他们堵在厂门口,说不给个说法就不走了!”
“王董!一车间的张带头,把咱们的厂牌都给砸了!他说我们这是在让他们送死!”
“王董!罢工了!全厂都罢工了!他们说除非把厂区里的味儿和脏水弄干净,否则谁也不上班!还说要去市里、去省里告我们!”
一个又一个坏消息,像一记记重锤,将王建国刚刚强行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砸得粉碎。
他不用去现场,也能想象出那副画面。成百上千的工人,那些平日里被他视作生产工具、可以随意拿捏的“耗材”,此刻正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团结在一起,变成了足以颠覆他整个商业帝国的洪流。
恐慌,终于彻底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不是怕工人闹事,那种事他用钱就能摆平。他怕的是引发这一切的那个源头,那股神秘的、不讲道理的力量。
如果连他别墅里的鱼缸都能被污染,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喝的水,他呼吸的空气,也随时会变成厂区里的那副模样?
这个念头一起,他瞬间感觉喉咙发干,一股恶心感直冲天灵盖。他冲进卫生间,趴在马桶上剧烈地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
同一时间,清源县另一处高档小区。
大发精工的老板张万发,正悠闲地躺在按摩浴缸里,享受着一天中最放松的时刻。他的工厂规模不如宏达,但在偷排漏排上,却一点也不逊色。孙耀明那边,他也是用钱喂得饱饱的。
今天下午,他听说了周书记约谈王建国和孙耀明的事,心里还幸灾乐祸了一番,觉得宏达树大招风,要被敲打了。
他哼着小曲,伸手去拿旁边冰桶里的香槟。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凉的瓶身时,浴缸里,那些原本正在欢快喷射着水流、按摩着他肥胖身体的喷头,声音忽然一变。
“噗……噗嗤……”
不再是强劲的水流声,而是像管道被堵住后,发出的沉闷、黏滞的声响。
张万发疑惑地坐直了身体。
只见那些喷头里,涌出的不再是温热的清水,而是一股股灰黑色的、散发着金属酸蚀气味的油状液体!
“我操!”张万发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想从浴缸里出来。
可那油腻的液体瞬间包裹了他的全身,滑腻无比,让他根本使不上劲。他就像掉进油锅里的肥猪,手脚并用地扑腾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灰黑色的“杰作”没过他的胸口,没过他的脖子……
一股浓烈的、他无比熟悉的,属于他自己工厂酸洗车间的味道,呛得他眼泪鼻涕一起流了下来。
……
宏达化工厂门口。
恐慌已经发酵成了愤怒。
几百名只穿着睡衣、甚至光着膀子的工人,将工厂的电动伸缩门围得水泄不通。空气中弥漫的恶臭,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愈发浓烈,像一堵无形的墙,压得人喘不过气。
夜班班长刘伟,此刻正站在一辆倒放的垃圾车上,手里拿着一个从保安室抢来的扩音喇叭,声嘶力竭地吼着。
“兄弟们!我们不能再待下去了!这地方已经不是人待的了!我们是来打工挣钱的,不是来活活被毒死的!”
他的话音刚落,人群中立刻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响应。
“对!不干了!”
“让他们老板王建国滚出来!让他自己来这儿住一晚试试!”
“这水比他妈墨汁还黑!洗澡水都是毒药!这让我们怎么活?”
几个年轻工人情绪激动,捡起地上的石块,开始一下下地砸向那块刻着“宏达化工”四个烫金大字的巨大门牌。
“哐!哐!”
一下,又一下。
那块平日里象征着财富和地位的门牌,此刻在愤怒的工人面前,显得如此脆弱。
生产副总刘副总带着几个管理人员,脸色惨白地站在几十米外,根本不敢上前。他手里的电话一直在响,全是经销商和客户打来询问情况的,但他一个也不敢接。
他看着那些状若疯狂的工人,看着那被砸得坑坑洼洼的门牌,一种大厦将倾的末日感,让他双腿发软。
他知道,完了。
就算今晚这怪事能停下来,宏-达化工的名声也彻底臭了。一个连消防栓里都喷着黑泥的化工厂,一个让工人在自己厂区里无水可用的企业,谁还敢跟它合作?谁还敢买它的产品?
……
别墅里,王建国终于停止了干呕。
他扶着墙壁,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看着镜子里那个面无人色、头发散乱的自己,眼神里充满了血丝和疯狂。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孙耀明。
孙耀明是环保局长,他一定知道些什么!而且,这种事,绝不可能只针对宏达一家!孙耀明和那么多企业有勾结,他现在肯定也焦头烂额。
对,找到他,必须找到他!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必须一起想办法!
王建国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颤抖着手,从通讯录里翻出了孙耀明的号码。
他按下了拨号键,将手机紧紧贴在耳边,心脏狂跳不止。
电话通了。
听筒里传来“嘟……嘟……”的等待音,每一声,都像是在敲响倒计时的丧钟。
终于,在响了七八声之后,电话被接通了。
王建国刚想开口喊“孙局”,听筒里却传来一个微弱、嘶哑、仿佛被什么东西扼住喉咙的、充满无尽恐惧和绝望的哭喊声。
“救命……放我出去……我什么都招……我全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