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通道内,韩石扶着菡云芝,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铁板上。他的玄铁靴底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声响,混着身后渐远的魔潮轰鸣,显得格外清晰。通道的墙壁上布满暗红色的纹路,那是地火长期灼烧的痕迹,偶尔有细小的石块簌簌掉落,砸在他的玄龟盾上,发出清脆的脆响。
快到了。菡云芝的声音带着虚浮,她的左臂仍裹着染血的布条,伤口虽已止住血,但毒素未清,整个人像被抽干了力气。韩石能感觉到,她的体温比寻常人低了三分——这是寒毒入体的征兆,若不及时驱除,恐怕会落下病根。
通道的尽头是一道向下的石阶。韩石先将菡云芝安置在石阶旁的平台上,自己则举着破军锥探路。石阶的材质十分特殊,每一步都泛着幽蓝的光,像是被魔气浸透了千百年。他用玄龟盾的残余灵光照射,发现石阶两侧的墙壁上刻满了扭曲的符文,那些符文的笔画如蛇般游走,竟与他在古战场骸骨上见过的魔血纹有几分相似。
小心。他低喝一声,用破军锥敲了敲第三级石阶。石阶发出空洞的回响,接着的一声裂开,露出下面的暗格。暗格中躺着半块青铜牌,牌面上刻着二字,字迹已被岁月磨得模糊。
魔渊......菡云芝扶着平台站起来,凑近看了一眼,这是上古魔族的文字。《万妖志》记载,魔渊是魔族祭祀之地,专用来供奉他们的深渊之主
韩石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曾在墨老的残卷中见过深渊之主的记载——那是上古时期最凶残的魔神之一,据说能吞噬天地,连真仙都能被其撕成碎片。若此处真是魔渊遗迹,那他们此刻所处的,恐怕是连元婴老怪都不敢轻易踏足的禁地。
他不再犹豫,搀着菡云芝继续向下。石阶共有九十九级,每下一级,空气中的魔气便浓稠三分。当两人终于踏上平地时,眼前的景象让韩石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石窟,穹顶高约百丈,上面垂着无数钟乳石,每根钟乳石都泛着幽蓝的光,像极了倒悬的利剑。石窟中央是一座残破的祭坛,祭坛由黑色玄铁铸成,表面布满裂痕,却仍能看出当年的宏伟——祭坛高约十丈,四周雕刻着十二尊魔神像,每尊魔神像都有三人高,面目狰狞,手中握着各种刑具,仿佛正在对某物进行残酷的祭祀。
好强的魔气......菡云芝捂住口鼻,脸色发白。她虽是炼丹师,对灵气极为敏感,但这里的魔气却带着一种腐蚀性的灵性,连她的护体灵气都被压得喘不过气。
韩石运转《坤元真经》,土黄色的灵气裹住全身,这才勉强抵御住魔气的侵蚀。他的目光扫过祭坛,发现祭坛中央有一个直径约三尺的凹槽,凹槽边缘刻着与石阶上相同的魔血纹。凹槽底部残留着一丝极淡的黑芒,像是某件物品被强行剥离后留下的痕迹。
这里......他蹲下身,用指尖触碰凹槽边缘。指尖刚碰到魔血纹,便传来一阵刺痛——那纹路竟像活物般蠕动起来,想要钻入他的皮肤。韩石连忙后退,石锁在怀中微微发热,锁芯渗出一缕幽蓝光晕,将那蠕动的纹路逼退。
韩石,你看!菡云芝指着祭坛后方。那里的石壁上嵌着一排石棺,石棺表面刻满了与魔神像相同的纹路,棺盖半开,露出里面的森森白骨。最中央的那具石棺前,摆放着一个青铜托盘,托盘上放着半块玉珏,玉珏的形状与他在溶洞中发现的玉简残片竟有几分相似。
这是......韩石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他想起墨老临终前说的话:若遇魔渊遗迹,切记不可触碰任何与相关的器物,否则会被深渊之主的残魂缠上。可此刻,那半块玉珏正散发着淡淡的青光,与石锁的幽蓝光芒相互呼应,仿佛在召唤着什么。
别动。他拉住菡云芝的手腕,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可能藏着致命的危机。
菡云芝点了点头,目光却仍停留在那半块玉珏上:韩石,你有没有觉得......这里的魔气,和我们之前遇到的不太一样?
韩石闻言,仔细感应了一下。确实,这里的魔气虽浓,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它们不像外界的魔物那样狂暴,反而像是在沉睡,偶尔才会翻涌一下。更奇怪的是,他能感觉到,石锁正在吸收这些魔气,锁芯的蓝光越来越盛,仿佛在享用一顿盛宴。
先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整。他搀着菡云芝,走到祭坛侧面的阴影处。这里的魔气稍淡,石壁上有一处凹陷,刚好能容纳两人。他将玄龟盾立在身前,破军锥插在脚边,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你说......这处遗迹,会不会与后土殿有关?菡云芝突然开口。她曾在百草阁的古籍中见过后土镇魔的记载,说后土大帝曾以自身为引,镇压了一头深渊之主。而眼前的石窟,与后土殿的风格颇有几分相似。
韩石的心头一震。他摸了摸怀中的石锁,又看了看祭坛上的魔血纹,忽然想起在溶洞中发现的玉简——那上面提到后土聚灵,剑归其位,而此处的,或许正是当年后土大帝镇压深渊之主的地方。若真是如此,那石锁的异动、破煞剑的共鸣,都与这处遗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有可能。他低声说,但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恢复法力。等养足精神,再探索也不迟。
夜渐渐深了。石窟内的魔气翻涌得更加剧烈,偶尔有紫黑色的雾气从祭坛中溢出,在半空中凝聚成扭曲的鬼脸,发出刺耳的尖啸。韩石运转《后土诀》,将石锁的护罩开启到最大,这才勉强抵御住魔气的侵蚀。他能感觉到,体内的灵力正在缓缓恢复,甚至连之前被魔岩蜥抓伤的伤口,都开始愈合。
韩石......菡云芝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好像......能感觉到体内的灵气在流动。
韩石转头看去,只见菡云芝的指尖泛起淡淡的绿芒——那是她的炼丹师灵根在共鸣。原来,这处石窟中的魔气虽可怕,却与她的木属性灵根形成了某种平衡,竟在缓慢地滋养她的灵根。
这是好事。韩石松了口气,等离开这里,你的修为又能精进一层。
菡云芝笑了笑,笑容却有些勉强:我只是担心......这处遗迹的主人,会不会突然回来。
韩石没有回答。他望着祭坛上的魔神像,总觉得那些狰狞的面孔下,隐藏着某种未知的危险。但此刻,他的石锁正在吸收魔气,他的灵力正在恢复,他的伤势正在好转——无论如何,他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绝不能退缩。
睡吧。他对菡云芝说,我守夜。
菡云芝点了点头,靠在石壁上闭上了眼睛。韩石则握紧破军锥,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石锁在怀中微微发热,锁芯的蓝光映在他的脸上,仿佛在诉说着某种古老的秘密。
夜色渐深,石窟内的魔气翻涌得更加剧烈。韩石知道,真正的危机,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