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萧景琰接待断云涧功臣与杜衡高徒的同时,中原“无名镇”与北境“雪松村”这两个相对偏远的蛊巢,已是一片混乱,为“潜鳞”的雷霆一击创造了绝佳条件。
无名镇,名字普通,位置却至关重要。它扼守着中原腹地几条水陆要道的交汇处,表面上是个商贾云集、车水马龙的繁华集镇。青石板铺就的主街两旁,客栈、酒楼、货栈、米铺鳞次栉比,白日里人声鼎沸,贩夫走卒、行商旅客络绎不绝。空气中混杂着汗味、牲畜的臊气、食物的香气以及……一丝若有似无、被市井喧嚣掩盖的甜腥与腐败气息。
然而,在这繁华的皮囊之下,镇子的心脏地带——位于镇西偏僻角落、由高墙围起、终日大门紧闭的“陈氏米行”及其相连的巨大仓库区——才是真正的魔窟所在。这里,便是“蓥甲”在中原最重要的蛊巢与转运中枢。“百足”的巢穴,就深藏在米行地下那迷宫般、由无数仓库地窖改建而成的巨大空间中。
地下核心区域,空气污浊而粘腻,混合着陈年谷物霉变的味道、刺鼻的药水味和浓烈的血腥气。巨大的空间被粗糙的砖墙隔成无数区域:有些堆满了贴着各地商号标签的麻袋(里面是伪装的粮食或真正的违禁物资),有些则放置着巨大的陶瓮和木桶,里面浸泡着各种诡异的药材和虫卵,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最深处,是一个相对“干净”的石室,这便是“百足”的居所和指挥中心。
“百足”其人: 此刻,这位影蝠小头目正焦躁地在石室内踱步。他身形矮胖,活像一只臃肿的毒蜘蛛,裹着一件用料考究却沾满不明污渍的锦缎袍子。肥胖的脸上油光发亮,一双绿豆眼深陷在肥肉里,闪烁着多疑、惊惶和贪婪混杂的光芒。他动作间带着一种与其体型不符的诡异灵活,尤其是指尖把玩着的几枚淬着幽蓝寒芒的细长毒针,如同毒蜘蛛的螯肢。
石壁上挂着一张简陋的镇子及周边地图,上面用朱砂画着几个潦草的圈和叉,代表着所谓的“防线”和“万蛊噬心阵”节点。但此刻,“百足”的心思显然不在这上面。
他强撑着“头领”的架子,对着面前两个垂手而立、脸色苍白的低级蛊师咆哮:“废物!都是废物!看守几个人都看不住?又跑了三个‘材料’?!血食不够,那些宝贝(指蛊虫)饿疯了怎么办?阵法还要不要布置?!” 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对方脸上。他试图用暴怒来掩饰内心的恐惧,但那微微颤抖的肥胖手指和不断瞟向墙角一个不起眼暗格的眼神,出卖了他。
那暗格里,藏着他这些年搜刮的金银细软和几份伪造的身份路引。蛇母涧覆灭、苏枕河身死的消息,如同两记重锤砸在他心上。京都方向眼线的失联,更让他感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收紧。他已经在盘算着,如何在“万蛊噬心阵”这个烫手山芋完成(或至少看起来像那么回事)后,找个机会卷款潜逃,远遁海外。
石室外,混乱的迹象无处不在。
一个负责喂养蛊虫的蛊师,因为心不在焉,打翻了一桶腥臭的“血食”,粘稠的液体流了一地,引来无数细小蛊虫的争抢啃噬,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旁边的同伴麻木地看着,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
通往“材料”关押区的通道里,传来压抑的哭泣和看守不耐烦的呵斥鞭打声。一个年轻蛊师匆匆跑过,脸上带着惊慌:“头……头儿,西三号仓的‘铁线蛊’又躁动了,好像……好像感应到什么,互相撕咬死了大半!”
几个巡逻的蛊师凑在角落里,低声议论着,眼神飘忽:“听说了吗?百足大人私库里的金条少了好几根……”“嘘!别瞎说!小心被灭口!现在这情形……唉,西南都完了,我们还能撑几天?”
站在“百足”面前的两个蛊师,眼神涣散,身体微微发抖。他们并非害怕“百足”的咆哮,而是被那弥漫在整个地下空间的绝望气息所吞噬。蛇母涧的覆灭像悬在头顶的利剑,而“百足”的贪婪无能和疯狂镇压,让他们看不到任何希望。所谓的“万蛊噬心阵”,在人心涣散、蛊虫失控的情况下,更像是一个可悲的笑话和催命符。
与地下巢穴的混乱绝望截然不同,在无名镇熙熙攘攘的主街上,“福隆记”货栈的掌柜——“穿山甲”,正展现着他截然不同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