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势竟然如此错综复杂!
“既然如此,我们或许可以……”宋伊人脑中飞速运转,一个大胆的计划逐渐成型,“我们可以不用烈性毒药,而是用一种……能与他体内‘金蚕粉’药性相冲,引发剧烈反应,看起来如同急病发作的药物。这样,即使事后验尸,也更容易被归咎于他自身服用药物不当或旧疾复发!”
仓承赞赏地看了她一眼:“很好!具体需要什么?”
宋伊人迅速报出几味药材的名字,都是些性质特殊但并不罕见的药材,甚至有些就在她带来的药包里。“还需要一点时间配制,并且需要想办法让他服下……或者接触到。”
“药材我来想办法。至于如何下药……”仓承沉吟道,“西郊驿站守备森严,硬闯不行。但或许可以从他的饮食偏好入手。据查,那名太监极好甜食,尤其喜欢一种名为‘七巧糕’的京中点心,每日下午必用。制作点心的是他从京城带来的御厨,外人难以接近,但运送食材的……”
两人压低声音,迅速商议着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
接下来的两日,别院内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
宋伊人以替师父调配调理药剂为名,从达奚峰那里获取了所需的药材,暗中开始配制那种特殊的药粉。她极其小心,将药性控制得恰到好处,务求与“金蚕粉”反应剧烈却又不留明显毒迹。
仓承则通过达奚峰的渠道,将目标锁定在了每日清晨往西郊驿站送新鲜牛乳和蜂蜜的一名老农身上。达奚峰派人伪装成收购特产的行商,以高价包买了老农次日所有的牛乳和蜂蜜,并“无意”中赠送了一小罐“京城带来的、特别香甜的糖粉”(实则为宋伊人特制的药粉),叮嘱他定要加入明日送达的蜜罐中,让“贵人们尝尝鲜”。老农不疑有他,千恩万谢地答应。
一切都在悄无声息中进行。
第三天下午,消息传来——西郊驿站出事了!
那名掌印太监在享用下午茶点后不久,突然腹痛如绞,呕吐不止,随即浑身抽搐,口鼻溢出黑血,太医抢救无效,竟于当晚暴毙!
消息传到别院,京城来的查案组顿时乱成一团!御史崔大人脸色惨白,惊疑不定。内卫头领则是暴怒如狂,立刻封锁了驿站,将所有接触过饮食的人员全部扣押刑讯,但查来查去,最终只能将嫌疑锁定在那名制作点心的御厨和来历不明的“糖粉”上。御厨喊冤不止,而那“糖粉”罐子早已被清洗干净,无从查起。最终,只能以“御厨疏忽,误用不洁糖粉,致使钦差中毒身亡”草草结案,御厨被秘密处决顶罪。
计划成功了!
别院书房内,达奚峰难掩兴奋,压低声音对仓承和宋伊人道:“死了!真的死了!现在驿站那边乱成一锅粥,内卫像无头苍蝇一样!崔御史吓得称病不出,查案之事彻底停滞!”
仓承神色平静,仿佛早有所料。宋伊人则轻轻松了口气,手心却全是冷汗。这是她第一次用所学毒术主动害人性命,虽然对方是敌人,但心中依旧复杂难言。
“不要高兴太早。”仓承泼了盆冷水,“清道夫死了,但麻烦并未解决。护国公很快就会得到消息,必定会派来更厉害的角色,或者用更直接的手段。而且,内卫头领不是傻子,他未必完全相信那个结论,很可能已经怀疑到我们头上,只是苦于没有证据。”
果然,接下来的几天,别院周围的暗哨明显增多,内卫的监视变得更加严密和具有压迫感。气氛非但没有缓解,反而更加紧张。
这天夜里,宋伊人正在为白蘅施针,试图疏通他淤堵的经脉。银针缓缓刺入,内力谨慎渡入。忽然,白蘅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嗬嗬声。
“师父?”宋伊人一惊,以为出了什么岔子。
却见白蘅猛地睁开了眼睛,眼神不再是之前的涣散或清醒,而是一种极度惊恐和激动交织的狂乱!他死死抓住宋伊人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嘶哑地、用尽全身力气吼道:
“……不止……军资…………他们……在炼……‘活尸’……!就在……就在……黑……黑风……口……!!”
话音未落,他猛地喷出一口漆黑如墨、散发着刺鼻腥臭的血液,眼睛瞪得大大的,身体剧烈地痉挛了几下,再次直挺挺地倒回床上,陷入了比之前更深沉的昏迷!
活尸?!黑风口?!
宋伊人如遭雷击,僵在当场,大脑被这骇人听闻的词语炸得一片空白!
师父在说什么?!什么活尸?!黑风口不是北境一处极其偏僻、传说有去无回的死亡隘口吗?!军资贪墨……和炼活尸有什么关系?!
巨大的恐惧和谜团,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白蘅那句石破天惊的嘶吼,如同惊雷般在宋伊人耳边反复炸响。
活尸!黑风口!
这两个词带着一种源自古老传说和极致恐惧的寒意,瞬间刺透了她所有的冷静和伪装。她僵在原地,指尖还捏着那枚未能完全刺入的银针,浑身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冻结了。
师父不是在胡言乱语!那种极致的惊恐和绝望,那种用尽生命最后力气也要警示她的决绝,绝非幻觉!军资贪墨的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骇人听闻、近乎妖魔般的秘密?!
炼活尸?用什么炼?那些失踪的民夫?那些贪墨的军资难道是为了……提供“材料”?!这个念头让她胃里一阵翻搅,几欲作呕。
巨大的震惊和恐惧过后,是一种更加深沉的不寒而栗。她终于明白,为何护国公要不惜一切代价掩盖真相,为何内卫如此紧张,为何连皇帝都可能默许清除行动——这早已不是简单的贪腐,这是足以动摇国本、引发天下大乱的弥天大罪!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颤抖着手再次检查师父的状况。白蘅脉搏微弱混乱,气息奄奄,那口黑血吐出后,生机似乎又黯淡了许多,显然刚才的激动严重透支了他本就油尽灯枯的身体。
必须立刻救师父!但更大的危机已然迫近。师父的吼声不小,很可能已经惊动了外面的守卫甚至暗探!
她迅速收起银针,擦净师父嘴角的血迹,强作镇定地吹熄了灯,假装一切如常。然后,她快步走出房间,对守在院外的达奚家护卫低声道:“师父情况有些不稳,我需要立刻去见仓公子和达奚将军商议用药,烦请通传。”
护卫见她神色焦急,不疑有他,立刻前去通报。
宋伊人心跳如鼓,在廊下焦急等待。很快,护卫回报,仓承和达奚峰正在书房。
她快步走向书房,推门而入时,仓承和达奚峰正在灯下研究一幅北境地图,似乎也在商讨着什么。见到宋伊人苍白的脸色和焦急的神情,两人都是一怔。
“宋姑娘,出了何事?”达奚峰率先问道。
宋伊人反手关紧房门,背靠着门板,深吸了一口气,才用尽可能平稳却依旧带着颤音的声音道:“师父刚才……突然清醒了片刻,说了一句话,又昏过去了。”
“说了什么?”仓承目光锐利地盯住她。
“……他说,”宋伊人艰难地吐出那几个字,“‘不止军资……他们在炼活尸……就在黑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