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号观察所并非苏白想象中的单一碉堡,而是一个依托天然岩洞和人工加固构建的小型半地下防御节点。入口隐蔽,内部通道狭窄却四通八达,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尘土、汗液以及一种类似臭氧的、能量武器残留的独特气味。
接应苏白的老兵名叫巴顿,是个话不多的士官,脸上刻着风霜的皱纹,动作干练精准。他将苏白和同行的几位新生交给观察所的负责人——一位名叫赵芊的女少校。
赵芊少校看起来三十多岁,眼神锐利,见到沈清歌的身影便快步迎上,嘴角扬起一个笑容:“沈少校,真是好久不见了。没想到三号这边带队过来的会是你。”
沈清歌停下脚步,伸手与对方交握,眉眼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赵少校,别来无恙。”
两人相握的手短暂而有力,言语间透着一股老相识才有的熟稔与默契。
“菜鸟们,欢迎来到三号。”赵芊打完招呼以后将目光转向沈清歌身后的新生们,声音有些沙哑,“这里是K-19哨站群的眼睛之一。你们的任务很简单:看,听,记。一切行动听指挥,不要擅自行动!”说完,她还特意看了一眼苏白,显然提前看过苏白的资料,认出了她。
观察所内部比想象中拥挤,各种闪烁的监控屏幕、通讯设备、战术地图占据了大部分空间。几名士兵各司其职,气氛紧张而有序。赵芊少校将新生们安排到相对安全的副观察位,让他们先熟悉设备和环境。
真正的“课堂”很快开始。没有教科书,没有理论讲解,只有最直观、最残酷的现实。
透过高倍率的观测镜,苏白第一次清晰地看到了远方的交火线。那不是训练中的模拟弹道,而是真实能量武器划破空气留下的灼热轨迹,是炮弹落地时腾起的混合着泥土和火焰的烟柱。她看到小巧的联邦无人机像猎鹰一样在低空盘旋,时而俯冲投下小型炸弹,时而被地面突然射出的脉冲炮火凌空打爆,化作一团燃烧的碎片。
通讯频道里充斥着简洁、快速、夹杂着大量军事术语和位置代码的对话,背景音里常常伴有爆炸的轰鸣和武器射击的爆音。
“b-7区发现可疑热源,移动模式呈战术分散,疑似小股渗透单位,数量约五至七人。”观测员的声音冷静中带着紧绷。
“收到,已派遣‘游荡者’小组前往核查。A-10小队向b区侧翼移动,做好接应准备。”指挥官的命令简洁有力。
话音刚落,另一路通讯紧急插入:“c-4区能量屏障出现波动,读数下降至临界值!工程班需要立即上前检修,请求火力掩护!”
“狙击组注意,三点钟方向,废弃装甲车后方有持续性反光,疑似观测设备或武器瞄准镜,保持监视,必要时清除威胁。”
突然,一个略带急促的声音响起:“医疗兵!三号阵位有伤员!重复,三号阵位有伤员!需要紧急后送!”
指挥官的指尖在战术面板上快速划过,声音依旧沉稳:“收到。医疗组出发,猎鹰小队提供掩护火力。所有单位保持频道清洁,按预案执行。”
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压力,每一个指令都牵动着战局的细微变化。苏白屏息凝神,仿佛能透过这些冷静的对话,看见炮火中奔跑的身影、狙击镜里凝固的视线、以及伤员咬牙忍痛的模样。每一次呼叫,都意味着某个地方正在发生真实的对抗和危险。
苏白的心跳始终处于一种高速状态,手心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她负责记录的数据,不再是冰冷的数字,而是对应着屏幕上每一个光点的移动、每一次能量读数的起伏,这些都代表着前线士兵的生命和战斗。
期间,观察所遭遇了一次小规模的远程火力骚扰。几发来自敌方位置的流弹击中了观察所外部的岩石,引发一阵剧烈的震动和碎石滚落。刺耳的警报瞬间响起!
“隐蔽!不是直接命中!保持岗位!”赵芊的冷静下令。士兵们迅速蹲下或寻找掩体,但目光依旧死死盯着屏幕。苏白和几个新生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心脏几乎跳到嗓子眼。那种死亡擦肩而过的感觉,与训练中的模拟截然不同。
下午时分,一股约十人规模的星兽渗透小队借着复杂地形的掩护,悄然向我方一处重要通讯中继站逼近。前线主力正与敌军周旋,一时难以抽身,而中继站的守备力量相对薄弱,形势危急。
文学家!赵芊少校的指令斩钉截铁地响起,目标区域坐标已发送。立即实施视觉干扰,制造局部沙尘,遮蔽敌方视线!
明白!
待命多时的文学家军官们齐声应和,随即朗声吟诵。诗词文章化作有形的力量,在指定坐标上空凝聚成一道恰到好处的沙尘旋风。
这精准的文学异象立即奏效。渗透小队的行动为之一滞,在漫天沙尘中失去了明确方向。正是这宝贵的几十秒,让防守士兵得以重新组织阵型。很快,增援部队及时赶到,将渗透小队彻底击退。
一旁的苏白看得心潮澎湃。这是她第一次亲眼见证文学家在战场上的实战价值,内心仿佛被点燃了一团火。原来文字的力量,竟能在生死攸关的时刻化作守护的壁垒。
夜幕降临,前线并未沉寂,反而因为夜色的掩护,各种侦察与反侦察、渗透与反渗透的行动更加频繁。观察所内灯火管制,只有屏幕的微光照亮着士兵们严肃的脸。
苏白靠在冰凉的岩壁上,听着远处隐约的爆炸声,看着屏幕上代表敌我双方的光点移动。她想起了《错位时空》的歌词,想起了墓地下的英魂。那些冰冷的名字,此刻仿佛与屏幕上这些活跃的、挣扎的、战斗的光点重合了。
历史从未远去,牺牲就在眼前。这堂战地课堂,比任何说教都更加深刻地,将“责任”与“代价”烙进了她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