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窥视感冰冷粘腻，如同暗处毒蛇的凝视，瞬间攫住了牧云的心神！
《听风辨器诀》带来的超凡灵觉疯狂示警，让他后颈寒毛倒竖！
几乎是本能反应，他体内《混沌衍一诀》瞬间转为最隐晦的沉寂状态，周身气息内敛到了极致，同时身体借着向老村正拱手告别的动作，自然地侧转半步，目光看似无意地扫过窥视感传来的方向——村外一片茂密的槐树林。
视线所及，唯有枝叶摇曳，不见人影。但那阴冷的窥视感，却如跗骨之蛆，并未立刻消失，反而在他感知中变得更加飘忽不定，似乎在不断变换位置，仔细地打量、评估着他。
是那黑袍人？还是其同党？自己调查的举动，已然打草惊蛇！
牧云心中凛然，面上却不动声色，对老村正道：“村中情况我已大致了解，还需去周边查探一番。老丈且安抚村民，紧闭门户，夜间切勿外出。”
老村正连连点头，此刻已将牧云视为唯一救星。
牧云不再停留，迈步朝村外走去，步伐不疾不徐，灵觉却已提升至顶点，仔细感知着周遭的一切细微动静与能量流动。
那窥视感如影随形，始终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既不上前接触，也不离去，仿佛一个耐心的猎手。
行至村口，牧云脚步微顿，似在辨认方向，实则暗中将一丝极微弱的混沌真气混同《听风辨器诀》的感知力，悄然附着在路旁一株半枯的歪脖子老槐树上。
真气如同无形的触须，借助草木微弱的灵性，极其隐晦地向着窥视感源头反向延伸感知。
这是他近日琢磨出的对混沌真气的一种精妙运用，借鉴了木系道法沟通草木的些许原理，虽范围有限，却胜在隐蔽。
片刻之后，通过那株老槐树传来的模糊反馈，牧云“看”到了——一道模糊的黑影，如同融入林间阴影的鬼魅，正藏身于百丈外一丛茂密的灌木之后，身形轮廓与老妪描述极为相似！
其周身缭绕着极淡的阴煞之气，却并非纯粹的死气，反而夹杂着一种人为操控的、扭曲的灵力波动！
果然是他！
牧云心念电转。此刻若直接追击，对方修为不明，且极可能设有陷阱，风险太大。
若放任不管，则线索可能就此中断。
他目光扫过不远处几户零散人家，心中忽然生出一计。
他故意改变了方向，不再直行入林，而是转向朝着村子边缘一户看起来家境稍显殷实、门楣上还残留着些许过年时贴上的褪色符箓的人家走去。
那户人家院门紧闭，但门廊下挂着几串风干的玉米和辣椒，显示家中有人。
牧云走上前，轻轻叩响门环。
“谁……谁啊？”门内传来一个老妇人警惕颤抖的声音。
“老人家勿惊，在下青云宗弟子，奉命巡查村庄异事，有些情况想向您打听一下。”牧云语气温和，朗声说道。
院内一阵窸窣，片刻后，门栓拉动，开了一条缝隙，露出一张布满皱纹、写满恐惧的老妇人的脸。
她仔细看了看牧云身上的青云宗服饰，这才稍稍放松，将门打开了些。
“仙师大人……您想问什么？老身……老身什么都不知道啊……”老妇人显然吓坏了。
牧云站在门口，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远处那窥视者隐约听到：“老人家，请问村中近日可有人家操办白事？或是……曾有未成婚的年轻子女不幸早夭的？”
他故意将“未成婚”、“早夭”这几个字眼稍稍加重。
老妇人闻言，脸色更白，连忙摆手：“没……没有！仙师您快别问了，不吉利！快别问了！”
牧云却恍若未闻，继续追问，语气显得格外坚持，甚至有些“不近人情”：“老人家，此事关乎村庄安危，还请仔细回想！尤其是生辰八字较为特殊者，或是死后曾发生过什么异状的？”
他一边问，一边暗中全力运转《听风辨器诀》，感知着远处那道黑影的反应。
果然，当他提到“生辰八字”、“死后异状”时，那黑影周身缭绕的扭曲灵力波动明显加剧了一瞬！
虽然极其短暂，却清晰地被牧云捕捉到！
有效！对方果然对此极为敏感！
牧云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几分“无奈”，对老妇人道：“既然老人家不知，那便罢了。若想起什么，可告知村正。”
说完，他拱手告辞，转身继续沿着村边小路前行，仿佛仍在漫无目的地巡查，但方向却隐隐偏向那黑影藏身的区域。
那黑影似乎因他刚才的询问而产生了疑虑和警惕，窥视感变得更加隐晦，移动也更加小心。
一明一暗，两人在村庄边缘展开了一场无声的较量。
牧云看似随意漫步，实则每一步都暗合《听风辨器诀》感知到的最优路径，不断压缩着对方的隐匿空间，同时通过草木感知，牢牢锁定着对方的大致方位。
那黑影极为狡猾，始终利用地形和植被隐藏自身，速度极快，飘忽不定，显然精通潜行匿踪之术。
追逐片刻，牧云渐渐将对方逼向村庄西北角一处相对偏僻的角落。
这里房屋稀疏，草木却更加茂盛，靠近一片乱葬岗，阴气明显重于别处。
根据老村正之前模糊提及和牧云自己的观察，村中几家出现异状的人家，似乎都离这片区域不远。
那黑影逃至此地，身形一晃，竟如同鬼魅般没入一片半人高的荒草丛中，气息瞬间变得极其微弱，几乎与周围阴冷的环境融为一体。
牧云脚步不停，灵觉牢牢锁定那片荒草。
他拨开草丛，只见后方露出一片残垣断壁，似乎是一处早已废弃的宅院地基。
院中野草蔓生，唯有中央一棵老槐树枝叶虬结，遮天蔽日，投下大片阴影，显得格外阴森。
而在那老槐树下，竟歪歪斜斜地立着几块残破的墓碑！
看规制和风化程度，并非乱葬岗那般随意掩埋，倒像是某个小家族早已荒废的祖坟之地！
那黑影的气息，到了这里，便彻底消失无踪了。
牧云站在废墟边缘，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寸土地。《听风辨器诀》运转到极致，耳中听到的不仅是风声虫鸣，更是此地淤积不散的浓郁阴气流动的嘶嘶声，以及……一丝被极力掩盖的、若有若无的灵力残留！
他缓步走入废墟，脚下是破碎的砖瓦和枯枝败叶。
空气冰冷潮湿，带着一股泥土和腐朽的气息。
他首先走向那几块墓碑。墓碑上的字迹大多模糊不清，勉强可辨认出“显考……”、“显妣……”等字样，皆是些寻常称谓。
但当他走到最边缘一块断裂倒伏的石碑前时，脚步猛地顿住。
这块石碑断口较新，似是近年才损坏。
而在那断口之下，被泥土半掩着，露出了石碑的基座部分，上面竟刻着一些并非墓主信息的奇异纹路！
那纹路扭曲盘绕，似字非字，似图非图，透着一股邪异古老的气息。
牧云蹲下身，拂去泥土，仔细观看。
衍道玉简微微一震，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感应——这纹路，与那日鬼轿帘幕上看到的诡异符咒，以及从邪修学徒手中得到的破碎骨片上的纹路，竟有几分神似！似是某种更加古老、更加本源的变体！
就在这时，他目光一凝，落在石碑基座一侧的泥土上。
那里，有几个极其浅淡、几乎被落叶覆盖的脚印！脚印狭长，边缘带着细微水渍，与村中出现的脚印一般无二！
但其指向，却是通往那棵巨大的老槐树后方！
牧云悄然绕到老槐树后。
树后地面相对平整，野草倒伏，似乎常有什么东西在此活动。
而在树根盘结之处，竟有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黑黢黢的洞口！
洞口边缘泥土湿润，散发着浓郁的阴煞之气，那邪异的灵力残留至此变得清晰起来！
洞口似乎通向地底，深不见底，一股股更加阴冷的气息从中丝丝缕缕地渗出。
那黑影，竟是钻入了这地洞之中？这地洞又是通往何处？
牧云没有贸然进入。
他仔细感知着洞口的气息，除了阴煞与那邪异灵力，竟还隐隐感觉到一丝极微弱的、被强行束缚压抑的……生灵怨念？
以及一种奇特的、用于平衡阴气的微弱纯阳波动？
纯阳波动？这阴煞之地，怎会有纯阳之气？
他忽然想起鬼轿中那枚碎裂的儒家玉佩！莫非……
一个更加清晰的念头划过脑海：冥婚！需要特定八字的阴魂！还需要一件蕴含纯阳之气的物品作为“聘礼”或“平衡之物”！
这地底，莫非是那黑袍人炼制或囚禁“冥婚鬼仆”的巢穴入口？！
就在他心神震动之际，怀中的衍道玉简忽然再次轻微一震。
这次并非因为那邪异纹路，而是传递来一幅极其短暂模糊的画面：地底深处，冰冷的石台上，躺着一名身穿破旧嫁衣、面色惨白如纸的女子，双目紧闭，毫无生气。
她的胸口，放着一块闪烁着微弱白光、却已然布满裂纹的玉佩！那玉佩的形制，与鬼轿中看到的碎裂玉佩，几乎一模一样！
画面戛然而止。
牧云倒吸一口凉气！果然如此！
那黑袍人及其背后的邪修，正是在进行着某种邪恶的“冥婚”仪式，收集特定八字的夭折亡魂，并以儒家文宝之类的纯阳之物进行某种平衡或炼化，制作成所谓的“鬼仆”！
这河口村的异状，不过是他们收集“材料”和制造恐慌、掩盖真实目的的手段！
必须立刻将消息传回宗门！
牧云毫不犹豫，立刻取出宗门传讯符箓，指尖混沌真气凝聚，正准备将此地发现、冥婚猜测、邪修踪迹等重要信息刻入符中。
突然——
咻！咻！咻！
三支通体漆黑、毫无反光的短弩，如同毒蛇出洞，毫无征兆地从三个极其刁钻的角度，自那片荒草丛中暴射而出！
直取牧云后心、咽喉、丹田三处要害！
速度快得惊人！劲力凝聚！
时机更是歹毒，恰好选在他全神贯注准备传讯、心神稍有松懈的刹那！
致命的杀机，瞬间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