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爆拎着那个印着“星光老年活动中心”字样的布兜,像一尊铁塔般矗立在阿杰的病房门口。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想把脸上那副“谁过来揍谁”的表情调整得像个关心表弟的憨厚大哥,结果肌肉僵硬,挤出的笑容看起来更像是在威胁谁。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白雪正坐在床边,细心地用棉签蘸水湿润阿杰的嘴唇。
听到动静,她抬起头,看到阿爆这身打扮和古怪神情,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疑惑:“你怎么来了?还这身打扮?”
阿爆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博士和王阿姨教的“台词”,粗声粗气地回答,声音因为刻意压低而显得有些怪异:“雪妹子!我…我是阿杰的表哥!刚从…从外地赶回来!听说表弟病了,我这当哥的,必须得来照顾!”
他话说得磕磕绊绊,眼神飘忽,手心都有些冒汗,生怕在精明的白雪面前露馅。
白雪是何等聪明的人,看看阿爆这极不自然的模样,再联想到之前王阿姨那些语焉不详的叮嘱和医院隐约的不安气氛,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
她心里一暖,又是感动又是好笑,知道这是星光之家的家人们不放心她和阿杰。
她没有点破,只是温柔地笑了笑:“原来是爆哥啊,阿杰以前是提过有个表哥,没想到您这么快就赶来了。快请坐。”
“哎!好!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阿爆如蒙大赦,赶紧想找个地方坐下。
他看到床尾有个塑料方凳,就想挪过来。结果因为他动作太猛,机械腿又不好控制力道,脚尖一下勾住了凳腿,只听“哐当”一声,凳子被他踢得飞出去老远,撞在墙上又弹了回来。
阿爆吓了一跳,赶紧弯腰去捡。他那庞大的身躯弯下去十分不便,机械腿又发出轻微的液压声,手忙脚乱之下,差点把凳子再次掰断。
白雪看着他笨拙又努力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如同春风化雨,让病房里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阿爆挠挠头,黝黑的脸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尴尬地抱着凳子坐到床边,那小小的凳子在他身下显得格外可怜。
既然扮成了照顾表弟的大哥,阿爆决定要拿出“长兄如父”的架势来“表现”一下。
他看到白雪正要给阿杰擦脸,立刻自告奋勇,声音洪亮:“雪妹子!这种粗活让哥来!”
他拿起毛巾,浸到热水盆里,也没拧干,湿漉漉地就拿起来,学着记忆中老一辈人的样子,大手一挥就往阿杰脸上招呼。
那动作不像擦脸,倒像是给摩托车擦灰,力道之大,带着风声,差点把阿杰的脑袋推歪。
阿杰在昏迷中似乎都皱了下眉,喉咙里发出极轻的“唔”声。
“哎!爆哥!轻点!轻点!”白雪赶紧拦住他,接过毛巾,又好气又好笑地示范,“要这样,轻轻的,阿杰现在虚弱,需要小心呵护。”
阿爆看得一脸认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嘴里还嘟囔:“哦哦,轻点…我这不是怕擦不干净嘛…”
过了一会儿,白雪想去打点热水。
阿爆立刻站起来,把胸膛拍得砰砰响:“我去!这力气活哥在行!”
他拎起热水瓶,雄赳赳地往外走,努力想走出一种“一家之主”的沉稳步伐,但因为过于关注病房外的动静,没注意门槛,机械腿被绊了一下,虽然人凭借强大的核心力量稳住了没摔倒,但热水瓶盖子没盖严,晃出来的热水溅了他一手,烫得他龇牙咧嘴,又不好意思在“弟妹”面前叫疼,只能憋着气,脸涨得通红,那只被烫的手下意识地在裤腿上蹭了蹭。
白雪看着他那龇牙咧嘴还硬装没事的滑稽模样,再次忍俊不禁。
她发现,有这个憨直又勇猛的“大哥”在,病房里似乎多了几分让人安心的烟火气,她心中的不安也消散了许多。
阿爆还不死心,看到床头柜上白雪削好准备给阿杰榨汁的苹果,又想表现一下“大哥的关怀”。
他拿起一个苹果和水果刀,如临大敌。结果他削皮的技术堪比木匠刨木头,一刀下去,连皮带肉削掉厚厚一层,苹果瞬间小了一圈,而且形状歪歪扭扭,惨不忍睹。
最后递到白雪面前的,是一个坑坑洼洼,几乎只剩核芯的“苹果块”。
白雪看着这个可怜的苹果,又看看阿爆那一脸“哥削得不错吧”的期待表情,终于彻底笑出了声,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她接过苹果块,笑着说:“谢谢爆哥,这苹果…削得很有气势,一看就是大哥的手笔。”
阿爆嘿嘿傻笑,虽然出了糗,但看到白雪笑了,还认可了他“大哥”的身份,他觉得比自己在工地上扛一百袋水泥还满足。
与此同时,在医院走廊尽头的一个隐蔽角落,两个穿着普通,眼神却锐利的男人正低声交谈。他们正是“水母”派来的手下,代号“灰鸽”和“夜枭”。
“灰鸽”透过病房门上的观察窗,看着里面那个如同黑铁塔般守在床边的身影,眉头紧锁:“妈的,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个‘表哥’?看那块头,这身板,起码能打我们这样的三个。不好弄。”
“夜枭”刚刚假装成维修工,近距离观察过阿爆,心有余悸:“何止不好弄!我假装检查通风口的时候,感觉他看我的眼神像老虎盯着猎物一样!还有他那条腿,走路地面都闷响,绝对是个狠角色。而且你看他,坐那儿肌肉都绷着,警惕性极高。”
“水母”的命令是制造意外,不能留下明显痕迹。
但现在,有这个警惕性极高,体型威慑力十足的“表哥”二十四小时贴身守着,他们之前设想的什么调整输液速度,制造微小混乱引发跌倒之类的方案,风险都变得极大。
“灰鸽”烦躁地啐了一口:“这下难办了。在他眼皮底下做手脚,跟虎口拔牙差不多。万一失手,不仅任务失败,咱们俩估计得直接躺进IcU。”
“夜枭”点头如捣蒜:“硬来肯定不行。看来得重新计划了。得想办法把这个大块头引开,或者…等他自己离开,或者松懈。”
两人商量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能安全绕过阿爆的法子。阿爆的存在,就像一堵实心的钢墙,让他们所有阴险的算计都显得苍白无力。他们只能暂时按兵不动,继续观察,同时将“目标有强力人员贴身保护,难以接近”的情况汇报给“水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