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印重归沉寂,但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源自归墟本源的虚无寒意,却并未完全消散,如同附骨之疽,萦绕在玄冥渊入口,警示着此地潜藏的大恐怖。
沉殷并未立刻带云悠悠离开。
他寻了一处背靠巨大冰棱、相对能避开凛冽冰风的所在,布下一个简单的隔绝阵法,便盘膝坐下,开始调息。
方才强行压制苏醒的本源,对他消耗巨大,那本就未愈的伤势,似乎又加重了几分,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周身气息也起伏不定。
云悠悠守在一旁,一边运转功法恢复灵力,一边警惕地注视着四周,以及那幽深寂静的玄冥渊入口。
她知道,此刻的平静,可能只是下一次风暴来临前的间歇。
数个时辰后,沉殷缓缓睁开眼,冰蓝色的眸子深处虽仍带着疲惫,却已恢复了往日的深邃与冷静。
他看向云悠悠,目光在她那已稳固下来的金丹气息,以及眉宇间那丝因领悟“往生”真意而带来的独特神韵上停留片刻。
“你既已金丹,道域初成,更与此地隐患产生了因果牵连,有些事,也该让你知晓了。”
他声音依旧清冷,却少了几分平日的淡漠,多了一丝郑重。
云悠悠精神一振,知道沉殷这是要向她揭示更深层次的秘密了。
她正襟危坐,凝神静听。
“上古之末,天地剧变,法则失衡。”
沉殷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万古冰川,看到了遥远的过去。
“有域外窥探者,借机引动‘归墟’之力,意图以此界为祭品,打开通往彼界之通道,寻求所谓的‘超脱’。”
域外窥探者?
云悠悠心中一动,想到了那观测者残魂。
“吾与当时此界几位巅峰存在,联手阻之。”
沉殷继续道,语气平淡,却蕴含着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
“血战经年,终将其击退,并合力剥离了已被引动的归墟核心,封印于此。
然,此战代价惨重,几位道友或陨落,或沉睡,或不知所踪。
吾亦因损耗过巨,加之需以此身镇压此物,被迫陷入漫长沉眠,直至被你唤醒。”
他看向云悠悠:“你所遇‘观测者’,不过是那域外窥探者遗留在此界的一道残念与法器碎片所化,妄图卷土重来。‘墟神教’亦是受此物逸散力量侵蚀、蛊惑而生。”
云悠悠恍然,原来背后还牵扯到域外存在!
她忍不住问道:“那域外窥探者,究竟是何来历?他们为何要引动归墟?”
沉殷摇了摇头:“其根脚成谜,所求亦非单纯毁灭,更像是一种……冷酷的探索与利用。归墟之力,于他们而言,或许是某种‘工具’或‘坐标’。”
他顿了顿,语气转冷。
“无论其目的为何,欲以此界众生为代价,便是死敌。”
云悠悠深以为然,又问道:“那这被封印的归墟本源,又该如何彻底解决?难道要一直镇压下去吗?”
她清楚,堵不如疏,镇压终究非长久之计。
沉殷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有两个方法。其一,寻回当年失落的其他几位道友,或找到他们的传承者,集合众人之力,或可尝试将其彻底炼化或放逐。其二……”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云悠悠身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意:“……便是依靠‘变数’。”
“变数?”
“归墟,代表终结与虚无。然,物极必反,寂灭之中,亦蕴一线生机。此乃天地至理。”
沉殷缓缓道。
“你的‘往生之道’,于寂灭中窥见新生,于终结中寻求开端,恰暗合此理。
或许,待你将此道推至足够境界,能真正平衡、甚至转化这归墟之力。
化死为生,将其隐患,变为此界涅盘之机。”
云悠悠心神剧震!
将代表终结的归墟之力,转化为新生之机?
这想法太过骇人听闻,却也……让她道心深处那点“往生道种”清辉,不由自主地微微震颤,仿佛被这个宏大的可能性所触动、吸引。
“当然,此路艰险,前所未有。”
沉殷声音低沉。
“归墟之力,非同小可,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你需有足够觉悟。”
云悠悠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眼神却愈发坚定:
“弟子明白。既已踏上此路,便无退缩之理。纵是万劫不复,亦要寻那一线生机!”
她的道,本就是于绝境中开辟,于寂灭中新生。
若真能以此道,化解这悬于此世头顶的利剑,纵死何妨?
沉殷看着她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然,冰封的唇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他不再多言,抬手,指尖幽蓝光芒凝聚,并非攻击,而是化作一道蕴含着无数冰晶符文的意识流,点向云悠悠眉心。
“此乃《玄冥镇狱经》总纲及部分精要,乃吾当年镇压此物所悟,蕴含极寒封印与空间隔绝之理,对你稳固道域、应对归墟侵蚀或有裨益。好生参悟,莫要辜负。”
浩瀚的信息流涌入识海,并非具体的修炼法门,而是一种更高层次的规则感悟与力量运用理念,博大精深,远超她现阶段所能完全理解。
云悠悠知道,这是沉殷将她真正视为传承者,给予的宝贵馈赠。
“多谢大人传道!”她郑重行礼。
沉殷受了她这一礼,淡然道:
“路,终究要你自己去走。此地不宜久留,归墟本源既已惊醒,恐会吸引更多麻烦。先离开此处,你需要时间消化所得,稳固境界。”
他撤去隔绝阵法,凛冽的冰风再次扑面而来。
云悠悠最后望了一眼那深邃的玄冥渊,将此地景象、那股令人心悸的威压、以及沉殷的话语,深深烙印在心底。
她知道,从这里离开后,她的肩上,将承担起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她的“往生之路”,也将与这冰封的归墟本源,彻底交织在一起。
前路漫漫,道阻且长。
然,心之所向,素履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