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
“启禀大人,郡丞大人回来了。”
李大廉被衙役的一声通禀,打断了正在翻阅此案材料并找出其中让他感觉怪异的思绪。
“好,赶紧让常大人进来。”
常庭消失了将近两天,等他再一次出现在李大廉面前的时候,面容都已经憔悴不少,看来这两天他几乎是一刻都没有停下休息。
李大廉见状连忙为他端上了一杯热浓茶好提一提精神。
“大人,下官知道这一套很特别的茶具是什么瓷器了,幸亏那位商户见多识广,不然我们还真无处下手。”
常庭趁着烫也赶紧喝了一口,虽然那一口茶着实烫到了他的舌头。
“哦?”李大廉闻言兴致高涨,他放下了手中所有的书卷材料,身子向前探,想要听清常庭接下来的话
“这种瓷器的装饰工艺是一种较为少见的釉下彩,因其是用金属铜作为图案的彩料,所以人们一般叫它为‘釉边红1’。”
“果真少见,我都没有听过。”李大廉听常庭说完,果真震惊,他从未听说过这种装饰工艺
在他的印象当中,瓷器就是青瓷当中的粉青釉、梅子青釉、天青釉、豆青釉、翠青釉还有青黄釉;以及黑瓷当中的纯黑釉、褐黑釉、酱黑釉还有油滴釉。
这种名为‘釉边红’的釉色着实是让他过目不忘。
“没错,因为这种工艺并不是咱们这边的,而是属于更为北边的北戎国,而且也是近几年创烧于他们的都城绛黛。”
怪不得他并没有听说过此等工艺,北戎国近些年与澄国的往来并不密切,所以那里的东西很少会卖到这里。
尤其是在澄国向今朝称臣之后,北戎国对澄国的态度就变得更加若即若离,毕竟北戎国东邻今朝、南邻澄国,如今这两国联合,他们也着实不安。
所以李大廉记得,这个北戎国好像现在跟他东北边的邻国渝国的更为密切。
渝国也与今朝接壤,所以如今这两国来往频繁倒也是预料之中的事。
“也难怪,我该想到的。”李大廉有些不甘“北戎国以红色和黑色作为神明的颜色,能出这种工艺的自然是那里。”
“大人想的一点没错,所以在咱们这里,就只有澄阳城会卖,而且价格不菲,所以不会是寻常百姓家用的。”
“你的意思是,通过这一点可以将房东的嫌疑排除?”李大廉听出了常庭的言外之意
“不错。大人,我观察过,那间屋子中除了这一套茶具之外,也有一些青瓷的用品,所以下官认为那位房东应是喜欢这些。”
“所以你推断,他既然喜欢那大概率就会知道澄阳城有一种新装饰工艺的瓷器,既然知道价格不菲却又没有擅自将其藏下,那凶手是他的概率自然就会降低。”
“不错。而且下官在查到此后还特意去了一趟房东自己的家,也确认了他就是喜欢这些。”常庭回答
常庭记得当时他去到那位房东自己的房子后询问过为什么当时没有向他们说起过这些,对方给的答复便是,他只知道此种釉色昂贵可其余的一概不知,为避免怀疑便什么都没说。
常庭认为他的说辞可以说得过去。
况且,若他是凶手的话,为何不将这作为信物的茶具带走藏好再报官,偏要留在这里引起非议?
“可是,新的问题又出现了,既然我们推断凶手不会故意将此物留在此处供我们查验,那是因为什么原因才留下的呢?”李大廉抛出了新的问题给常庭
因为一时疏忽大意所以没有拿走?不会,这种级别的杀手是不会有这种疏漏。
“大人,那就有可能是故意留下的。若是这样倒也不能排除那位房东。”常庭有些沮丧,原以为可以排除一个人能够减轻一点负担
“是的。我们的推测是,这种‘釉边红’作为两人相见的信物,那么带来的一方就会将这东西留在那里直到任务结束,就算它价格不菲,也很有可能是幕后之人出钱。”
因此,就算那位房东的积蓄并不够买这一套茶具也能够说得通。
“来人!”此刻,李大廉高声一喊,不一会儿就进来一名衙役
“大人有何吩咐?”
“周二十三他们回来了么?”
“回禀大人,申时回来过一次但是不到一刻钟便又离开了。不过他临行前对我说,若是大人问起,就告知您,他们应是明日便可将整个街道的住户都盘查完毕。”
“好,我知道了。若是他们盘查完毕,务必第一时间向我报告。”
“是。”
没能得到缩小范围的人选,那么他们就只能紧着面前的这些信息再次推演各种情况。
李大廉将桌案上的仵作验尸的记录扔给了常庭,上面很明确的说明,死者是中了一种名为‘断魂草’的毒后,因体内溃烂导致七窍流血而亡。
常庭也知道,这种毒草常年生长于悬崖峭壁之处,若说毒性最强的,莫过于北山郡西边,那里有一种毒虫,以草根为食,排出的粪便又变成了养料。
而东边,因雨水较多毒虫不喜,不易存活,使得即便有毒性也很轻弱。
所以,若是有草以此物为养料长出,那便是人们闻之变色的‘断魂草’。
可是任何人都能够采摘,况且此种毒草不易分辨,根本无法确定采摘之人有意与无意。
常庭看到这里便更加确定,根据他所得到的消息推测的话很有可能就是正解,只是没有证物让他准确判断,如此也不好贸然将此消息告知于李大廉。
但看到李大廉如此眉头不展,常庭还是决定将他查探到的消息向他报告。
“大人,我去问过那些卖‘釉边红’的商铺,从他们那里得知了一些这些茶具的买家,但是具体的样式他没有登记。”
“都有哪些?”李大廉果真听到这里眼睛都发光
“近一个月,只有三位买了此种茶具。”常庭有些犹豫,但他只是顿了顿还是继续了“一位是芙清阁的采购工、一位是上将军府的管家、一位是清樾坊的小丫鬟。”
李大廉一听到这里,瞬间感觉右眼的周围开始突突地狂跳,他叹了一口气后无奈地揉着眼睛看向常庭。
“怎么又有清樾坊的事?居然还把上将军给牵扯进来了......”
李大廉沉默了良久,才再次看向常庭,表情甚是严肃。
“仲堂,此事除了你我之外不要跟任何人说起。还有,告诉那家商户,别将你去询问的事情告知别人,不然大刑伺候!”
“大人放心,我已经交代过那位商户了。此时除了你我二人之外再无任何人知晓。”
李大廉腰部一松,直接松松垮垮地靠在了那张椅子的靠背“那就好。”
若幕后之人真是这三位其中的一位,那还真有可能,毕竟这些人腰缠万贯,是绝对雇得起一些能人异士。
“仲堂,你可知今日凌晨发生了何事?”
“下官不知。”
“有人夜闯衙署,试图偷看此案的材料以及推测我们对案件的推进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