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梧的嘶吼在死寂的倒影深巷中撞出空洞的回音。
离阙的身体软倒下去,眉心那道裂开的血痕触目惊心,如同破碎的瓷器,冰蓝的魂火在其中微弱摇曳,仿佛随时会熄灭。
他喷出的鲜血混杂着细碎金芒,溅落在栖梧手背,滚烫得如同熔化的铁水,灼烧着栖梧的心脏。
“师尊!”栖梧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接住那具冰冷的身躯,磅礴的金线灵力疯狂注入离阙体内,试图堵住那神魂崩裂的缺口!
然而那伤口如同连接着无底深渊,灵力涌入便被吞噬,只能勉强维系那一点微弱的魂火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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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口无声汇聚的“无面人”群骤然骚动!离阙神魂崩裂瞬间逸散出的精纯冰魄灵力与那混杂金芒的血气,如同黑暗中最诱人的灯塔!
无数张蠕动的黑暗面孔齐刷刷转向深巷,粘稠的黑暗如同沸腾的沥青,从它们身上剥离,化作铺天盖地的影索,带着刺骨的恶意与贪婪,无声无息地席卷而来!要将这无上的美味彻底吞噬、同化!
更恐怖的威压从巷子尽头那片水洼中爆发!
那只被离阙剑气斩伤的影爪猛地膨胀,化作一张流淌着粘稠黑液的巨口,带着深渊本源的饥饿感,狠狠咬向离阙的头颅!
水洼中的倒影画面彻底扭曲,只剩下纯粹的、吞噬光线的黑暗漩涡!
前有狼群,后有深渊巨口!栖梧抱着离阙,如同置身风暴中心,退无可退!
金线灵力在影索与深渊气息的双重压制下剧烈波动,手腕的诅咒黑纹再次灼热发亮,与影界的恶意疯狂共鸣,几乎要挣脱压制反噬自身!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栖梧。前世焚仙台的烈焰在记忆中灼烧,今生雨巷中的守护历历在目,最终都化作怀中这具冰冷残破的身躯。
“不…不!”栖梧眼中血丝密布,前世被献祭的滔天恨意与今生对离阙深入骨髓的执念,在绝境中轰然碰撞、融合!
焚仙台的怨火在识海中疯狂燃烧,竟引动了手腕诅咒黑纹深处,一丝源自柳文轩残魂、被强行压制的渊影之力!
金、黑、怨,三股力量在他濒临崩溃的识海中失控地搅动、撕扯!
“呃啊——!”栖梧发出野兽般的痛嚎,七窍再次渗血!但他死死抱着离阙,盯着那吞噬而来的深渊巨口和漫天影索,眼中只剩下同归于尽的疯狂!
就在他即将引爆体内所有力量玉石俱焚的刹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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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
一声极其轻微、却无比清晰的脆响,如同玉珠坠入清泉,瞬间穿透了死寂与恶意的喧嚣,回荡在深巷的每一寸空间!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漫天席卷的影索诡异地凝固在半空,如同被无形的蛛网黏住。
巷口汇聚的无面人动作僵滞,脸上蠕动的黑暗停止了翻涌。
就连那咬向离阙头颅的深渊巨口,也定格在距离他眉心寸许之地,流淌的黑液悬停不动!
栖梧骇然抬头。
只见深巷上方那凝固的深灰色“天空”,不知何时,裂开了一道极其细微的缝隙。
没有光透入。
只有一滴“雨”,从缝隙中缓缓坠落。
那“雨滴”并非透明,而是由无数细密到极致的、近乎透明的银白色丝线缠绕而成,内部流淌着微弱却纯净的、如同月华般的光晕。
“雨滴”无声地落在离阙眉心那道狰狞的裂痕上。
“嗡——!”
奇异的景象发生了!
那滴银白丝线构成的“雨”,瞬间融入裂痕!离阙眉心原本微弱摇曳、即将熄灭的冰蓝魂火,如同被注入了最精纯的甘泉,猛地一振!
虽然依旧微弱,但崩裂的趋势竟被硬生生止住!魂火边缘,甚至染上了一层极其淡薄的、温润的银辉!
更让栖梧心神剧震的是,离阙手腕上那圈疯狂蠕动的诅咒黑纹,在银辉触及的瞬间,如同被烙铁烫到,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猛地收缩了一下,扩散的速度骤然减缓!
“叮…叮叮叮…”
清脆的“雨滴”声接连响起!
无数由纯净银白丝线构成的“雨滴”,从天空那道裂缝中飘洒而下!
它们精准地落在那些凝固的影索、无面人身上、深渊巨口之上!
“嗤——!”
如同烧红的铁块落入冰雪!被“雨滴”触及的影煞之物,瞬间冒出丝丝缕缕的黑烟,发出无声的哀鸣!影索寸寸断裂消散!
无面人身上粘稠的黑暗如同被净化般褪去,露出底下半透明的、茫然的古镇居民残魂轮廓,随即在银光中化作点点微尘消散!
那狰狞的深渊巨口剧烈扭曲,发出不甘的咆哮,最终被密集的“雨滴”硬生生“缝合”,重新缩回那片水洼,凝固成一团无法动弹的黑暗!
死寂被打破,却并非杀戮,而是净化与救赎的哀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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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深巷尽头。
祂并非行走,更像是无数银白丝线从虚空中自行编织、勾勒而成。
身形模糊,似男似女,笼罩在一层流动的、由亿万细密雨丝交织成的朦胧光晕中。
面容无法看清,只能感受到一种古老、悲悯、却又带着深深疲惫的意志。
祂没有看向栖梧,那双由纯粹银白光芒构成的眼睛,穿透凝固的黑暗,落在离阙眉心跳动的、沾染了一丝银辉的魂火上。
一个空灵、飘渺,如同无数雨滴落在青石上的声音,直接在栖梧和离阙残存的意识中响起:
“影契的枷锁…冰魄的魂…还有…焚身怨火的气息…”
声音带着一丝困惑,随即是洞察一切的叹息。
“原来如此…渊影的爪牙…窃取了‘雨’的权柄…扭曲了‘织’的命理…将守护…化作了诅咒…”
祂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离阙的身体,看到了栖梧体内那混乱纠缠的金线、诅咒黑纹与焚仙台怨火。
“异数…种子…”
最后两个字,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仿佛看到了某种渺茫的希望,又像是看到了更深沉的宿命纠缠。
“影织者…”栖梧喉咙干涩,艰难地吐出这个在古镇传说中被遗忘、在哑婆破碎剪纸中惊鸿一瞥的名讳——被扭曲的雨神,古镇最初的守护者!
离阙在栖梧怀中极其微弱地动了一下,沾染银辉的冰蓝魂火艰难地跳动。他涣散的瞳孔似乎捕捉到了那个由雨丝织就的身影,沾血的唇无声开合,吐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信…物…血…镯…”
织影流动的身形似乎凝滞了一瞬。
祂由银白丝线构成的手指,极其缓慢地抬起,指向巷子深处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并非水洼,而是一块镶嵌在扭曲墙壁上的、布满青苔的古老残碑。残碑下方,有一道极其细微、几乎被苔藓覆盖的裂缝。
此刻,在那纯净雨丝光晕的映照下,裂缝深处,一抹极其微弱、却温润坚定的——血玉光泽,正顽强地透射出来!
那气息,与离阙昏迷前最后抓住的线索,与倒影水洼中前世焚仙台祭坛上惊鸿一瞥的流光,同源!
“碎片…归位…可续…残魂…”
织影空灵的声音带着更深的疲惫,身形开始变得透明,如同被风吹散的雨雾。
“影渊…将醒…时间…无多…”
随着话音,天空那道裂缝开始缓缓弥合,飘洒的净化之雨迅速稀疏。
巷口那些被净化的半透明残魂已尽数消散,凝固的影索和深渊气息虽被重创压制,却并未彻底消亡,在织影力量消退的瞬间,又开始蠢蠢欲动地复苏!
那些无面人脸上褪去的黑暗,正重新缓慢地覆盖上来!
“吾力…将竭…护不住…太久…”
织影最后的目光落在栖梧身上,那纯粹银白的眸子似乎穿透了他的皮囊,看到了他识海中混乱纠缠的力量核心。
“种子…莫负…这焚身…换来的…机缘…”
声音彻底消散在风中,由雨丝织就的身影化作点点银辉,融入凝固的灰色天空,消失不见。
只留下残碑裂缝中那一点微弱的血玉之光,如同绝境中唯一的灯塔。
栖梧死死盯着那道裂缝,又低头看向怀中气息奄奄、眉心魂火染着银辉的离阙,再感受着巷口重新汇聚的冰冷恶意。
前世今生,恨意、执念、恐惧、守护…所有激烈的情感在胸腔中翻滚、冲撞!
他染血的手,缓缓抬起,伸向那面镶嵌着残碑的、布满恶意的扭曲墙壁。
手腕上,那圈诅咒黑纹与体内焚仙台的怨火,在感受到血玉镯碎片气息的瞬间,竟同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与…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