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宁无风从朱希孝那里得了允许,带人去了昭陵,拿着工部账目现场查验陵寝工地。同去的还有章宏、工部、刑部和都察院一众官员。
沈砚在北镇抚司,连着几天对曹吉祥严刑拷打,对方却咬紧了牙关,任凭皮开肉绽,硬是半个字都不肯吐露。
账册被烧了,从曹吉祥住处也没搜到什么有用的,估计也就是摸准了没有证据,那厮才决定撑一撑。
诏狱深处,沈砚扔了鞭子,看了眼刑架上已无声无息的人,对手下一使眼色。
两名锦衣卫校尉一人提了桶冷水,朝曹吉祥兜头浇下。
待曹吉祥悠悠醒转,他淡淡地扔下一句,“你们继续,别伤他性命。”人便走了。
出了诏狱,沈砚深深吸了口外面的空气,一口气刚吐出来,远远望见有人朝这边过来,近了才认出是祁韶。
莫不是宁头儿那边有消息了。
他心头一喜,连着这几天一无所获的郁闷也散了些。
祁韶虽然带来了宁无风那边的好消息,但沈砚听着听着眉头却越皱越紧,最后一巴掌拍在桌案上,霍地站起来。
“这个曹狗!尽是如此巨贪,敢在昭陵工程上动手脚,圣人头上动土,谁给他的胆子?!”
祁韶也是一脸沉重,“那些工匠估计是发现了端倪,才被曹吉祥灭口。为了掩盖罪行,同时为了不让人查下去,买通周琦谎称前朝冤魂冲犯龙脉,这样工程进行不下去,也就不会再有人去查这里面的货不对板、偷工减料。”
“谁知道叶姑娘仅凭骸骨就查出骸骨身份,彻底粉碎了他们的计划,要不是叶姑娘,他们可能就得逞了。”
想起叶淮西,沈砚面上露出几分得自得:那是自己请回来的客卿啊。。
“眼下宁头儿那边还未结束,曹吉祥一个字儿都不肯说,我们也只能等证据来了再审。”
祁韶深以为然,沉默了片刻,突然想起一事。
“我刚才进来的时候,见到孟公子了。”
“孟观?”
“应该是来找你的。”
那混不吝到这里来要么是闲着无事找他出去消遣,要么是来传母亲的话,这两样都让他头大,沈砚觉得刚刚散去的郁闷之气又回来了。
但是不想见也得见,他若是不出去,姓孟的一哭二闹三上吊,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刚走了几步,沈砚又想起一事,折回到祁韶身边,对着他的耳朵一阵耳语,听得祁韶满头问号。
最后,沈砚一拍祁韶肩膀,给他一个无比期待的眼神,“这件事要私下打听,不能让人察觉了,有什么消息立马告诉我。”
祁韶想问他为什么要打听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太监,话还未出口,人已经跑出了门外。
北镇抚司门外,孟观等了半天不见沈砚出来,不耐烦地开始原地转圈,越转越烦躁。
这在他孟公子身上是极少见的,逍遥如他孟观,那是什么事情都不会放在心上的,万万不会有烦躁的时候。
可自从沈砚从杭州府回京,带回了叶淮西和她身边那个丫鬟,情况似乎就不一样了。
以往他也乐意在舅母和沈砚之间传话,正好邀着沈砚一起出去潇洒快活,虽然多数时候会被沈砚拒绝,但他打小就跟在沈砚屁股后面,从穿开裆裤跟到成年入仕,他已经习惯了,乐此不疲。
但眼下,他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麻烦,搞不好要两边不是人。
想着想着,脚下越转越快,越转越急。突然,眼前一暗,他警觉地刹住身子,险些撞到一人身上。
沈砚有点无奈地看着他,“母亲叫你来的?”
知我者,沈砚也,孟公子激动差点仰天长啸,一双手颤抖地握住沈砚。
一边点头,一边拉着沈砚就准备上马车。
连马车都备了,这小子难道不知道自己惯于骑马?沈砚心下生疑,不肯动。
孟公子拉了半天拉不动,也急了,“哎呀,快走,不然来不及了。”
沈砚疑惑,“到底什么事儿?”
孟观恨铁不成钢,叹口气,“你忘了吧,就知道你忘了,今天什么日子?”
沈砚想了想,还真想不起来。
那边孟观急得一跺脚,“快上马车,上去再说,你今天要是没去,舅母得吃了我。”
说着就去拉沈砚,被他一闪身躲过了。
“你先说什么事儿?”
“护国寺!”
“赏菊!”
孟公子气得声音都变了形,“你都忘了吧?!都跟你说了多少遍,怎么就记不住?”
沈大人这回总算想起来了,那桩跟姜家的婚事,等着他跟姜家小姐见上一面。可他着实不想去,若不是在母亲威逼下点了头……
孟观注意着沈砚的举动,看着看着觉得不对劲儿,那人脸上就写着三个字:不想去。
“沈砚,你他娘的打什么鬼主意……”孟观警觉地一把抓住他,就要往马车上拖。
拖了两步,拖不动,他功夫根本比不上沈砚,用强那是占不到半点便宜的。
被逼急了,孟公子只好使出绝招。
“沈砚,你今天要是不跟我去,我就告诉叶姑娘……”
一听到叶淮西,沈砚心中的那根弦就绷起来了,眼刀子甩出去,“哟,你还威胁我呢,你要告诉她什么?”
孟观挺怕沈砚凶神恶煞的样子,眨了眨眼强作镇定,“姓沈的,你听好,那晚你被叶姑娘她们灌醉了,我和赵晋扶你回房,你知道你说什么了吗?”
“我说什么了?”
孟公子挺了挺胸脯,“想知道?想知道就乖乖跟我上车!”
“你!……”沈砚咬牙切齿。
“……不然我就去告诉叶姑娘。”
沈砚忍住了就地弄死那厮的冲动,不情愿地上了马车。
马车上,沈砚铁青着脸。
孟观此时也顾不上去体会他糟糕的心情,打开座位下的柜子,里面竟然有一套崭新的衣裳。
他把衣裳取出递给沈砚,“换身衣服。”
沈砚侧目:还要换衣裳?
“不换是吧,叶姑娘……”
“换,换,我换!”
沈砚动作麻利,很快换好。
孟观心里还在感慨,果然人靠衣裳马靠鞍,这人换上这么身,立马就形比宋玉貌若潘安了,不过比起他孟公子那还是要少了几分风流倜傥的。
一股杀气扫过来,沈砚眼里寒光冷冽,“我劝你快点告诉我,不然……”他捏了捏拳头。
孟观缩着肩膀,“等等……等到了再说,我得把你交到舅母手上,不然说给你听了,你半路又跑了怎么办?”
不愧是孟公子,沈砚手上猛地一捏,骨头发出“咯嘣”一声脆响。
孟公子的心跟着就是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