瀑布下的顿悟,如同在王铁柱心中点燃了一盏明灯,照亮了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他怀揣着难以言喻的激动与对未来的无限憧憬,脚步轻快地穿梭在返回北山的林间小径上。
体内灵力圆融流转,比来时更加凝实内敛,神识感知也愈发敏锐。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空气中那些活跃的水属性灵气,如同欢快的蓝色精灵,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荡漾。方才那“断流”一指的玄妙感觉,依旧在脑海中反复回放,让他对“意”的运用充满了探索的欲望。
他一边走,一边下意识地并指虚划,尝试着去捕捉、去重现那种与天地之力共鸣的状态。虽然再未能劈开瀑布,但他指尖划过之处,空气的流动似乎确实变得有些不同,带着一种微弱的、难以言喻的滞涩感,仿佛他的意志,已经开始能够微弱地影响现实。
“意之所至,力之所及…”他喃喃自语,眼中光芒越来越盛,“原来老先生说的‘融’,不仅仅是与灵气交融,更是与这方天地的‘规则’交融!”
他仿佛触摸到了某种更高层次的力量门槛,心中豁然开朗。以往那些拘泥于招式、灵力多寡的战斗观念,在此刻显得如此狭隘。真正的强者,当以己心印天心,举手投足,皆含天地伟力!
就在他心神激荡,沉浸在这全新感悟中时——
一股极其细微、却冰冷刺骨的杀意,如同暗夜中吐信的毒蛇,毫无征兆地从侧后方的密林中激射而出!
目标,直指他后心要害!
快!准!狠!
时机更是刁钻,恰好选在他心神放松、沉浸在感悟中的刹那!
王铁柱浑身的汗毛瞬间炸起!那是一种源于无数次生死搏杀锻炼出的、对危险的本能预警!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没有回头!
没有格挡!
在那杀意及体的前一个刹那,他脚下猛地一错,身体如同被无形绳索拉扯般,向着侧前方诡异地一旋、一矮!
正是那在瀑布下千锤百炼出的、融合了“稳”与“融”精髓的卸力身法!
“嗤——!”
一道乌黑的短矢,带着凄厉的破空声,擦着他旋转的衣角掠过,“夺”的一声,深深钉入前方一棵大树的树干,箭尾兀自剧烈颤动,发出嗡嗡的轻响。箭簇处泛着幽蓝的光泽,显然淬有剧毒!
一击不中,密林中再无动静,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王铁柱稳住身形,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心脏狂跳不止!他猛地转头,目光锐利如鹰隼,死死盯向短矢射来的方向,神识如同水银泻地般铺展开去!
然而,那片密林静悄悄的,除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再无任何异常。偷袭者显然是个老手,一击不中,立刻远遁,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是谁?!”王铁柱低喝一声,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无人回应。
他走到那棵大树前,看着那枚几乎完全没入树干的乌黑短矢,箭杆光滑,没有任何标识,只有那幽蓝的箭簇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蚀脉散之后,又是淬毒暗箭!
周霖!定然是他!或者是他指使的人!
王铁柱的脸色阴沉下来。他没想到,对方在受到宗门严惩之后,竟然还敢如此肆无忌惮地动用这种下作手段!而且选择在宗门腹地的后山动手,显然是有恃无恐,或者…有着周家的势力在背后撑腰,自信能够抹平痕迹!
一股冰冷的杀意,在他心中缓缓升腾。
他并非嗜杀之人,但对方一而再、再而三地欲置他于死地,已然触及了他的底线!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怒火和杀意。他知道,此刻冲动无益。对方隐藏在暗处,自己在明处,贸然行动只会落入对方的圈套。
他伸手,运足灵力,小心翼翼地将那枚淬毒短矢从树干中拔出,用一块布包裹好,收入储物戒中。这是证据。
他没有立刻返回废丹房,而是站在原地,闭上眼睛,将神识感知放大到极致,仔细感应着周遭的一切。
空气中,残留着一丝极其淡薄的、与周围草木气息格格不入的阴冷灵力波动,正是那偷袭者仓促离去时未能完全收敛的气息。这气息很陌生,并非他认识的任何人。
对方修为不弱,至少在练气七层以上,而且精于隐匿和暗杀。
王铁柱默默记下了这股气息。他知道,自己与周霖之间的恩怨,已经无法善了。这不再是同门间的意气之争,而是你死我活的生死大仇!
他睁开眼,目光恢复了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隐藏着如同深海寒冰般的冷冽。
他没有再停留,转身继续朝着北山走去。脚步依旧沉稳,但周身的气息,却比来时多了一份内敛的锋芒。
回到废丹房时,天色已近黄昏。
张老头依旧坐在屋檐下,手里拿着新编的一只草蜻蜓,对着夕阳端详。听到脚步声,他抬起眼皮,浑浊的目光在王铁柱身上扫过,尤其是在他腰间那略显凌乱的衣角和尚未完全平复的气息上停顿了一瞬。
“回来了?”他语气平淡,“蘑菇没采到,倒是沾了一身杀气回来。”
王铁柱心中一凛,老先生的感知果然敏锐得可怕。他走到近前,没有隐瞒,将后山遇袭之事,以及自己的猜测,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并将那枚用布包裹的淬毒短矢取出。
张老头听完,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接过那布包,打开瞥了一眼那幽蓝的箭簇,鼻子轻轻抽动了一下。
“唔…‘蝮蛇涎’混合‘蚀心草’…倒是下了点本钱。”他随手将布包连同短矢丢在一旁,像是丢一件垃圾,“手法糙了点,火候也不够,毒性一般,顶多让你躺上三五个月。”
王铁柱:“…”
躺上三五个月还叫毒性一般?!
张老头不再看那短矢,目光重新落在王铁柱身上,浑浊的眼里似乎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满意?
“没死在外面,算你命大。”他哼了一声,“看来那几天的瀑布,没白淋。”
王铁柱知道,老先生这是在肯定他刚才遇袭时的反应。若非在瀑布下锤炼出的那种近乎本能的卸力身法和敏锐感知,刚才那一箭,他绝难躲开。
“弟子侥幸。”他沉声道,“只是对方隐藏在暗处,防不胜防…”
“暗处?”张老头嗤笑一声,打断他,“只要你够亮,再暗的角落也能照出来。只要你够硬,再毒的蛇也不敢咬。”
他站起身,捶了捶腰,朝着屋里走去,慢悠悠的声音飘来:
“小子,记住今天的滋味。”
“想当猎人,就得先学会怎么不被猎物咬死。”
“至于那些藏在阴沟里的东西…”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冷意。
“迟早,都得爬出来晒太阳。”
王铁柱站在原地,咀嚼着老先生的话。
够亮…够硬…
是啊,与其终日提防暗箭,不如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让所有暗箭都失去意义!强大到让那些藏在阴沟里的老鼠,连露头的勇气都没有!
他看向那枚被丢弃在地的淬毒短矢,眼中最后一丝惊悸和愤怒也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比坚定的信念和斗志。
周霖…
这枚暗箭,我记下了。
他日,定当奉还!
他不再多想,走到院子中央,再次摆开了“松涛剑诀”的起手式。
这一次,他的剑指之间,除了以往的沉稳与圆融,更多了一缕若有若无的…锋锐之意。
仿佛一柄藏于匣中的利剑,历经磨砺,初露锋芒。
夜色,悄然笼罩了北山。
而少年心中的火焰,却在黑暗中,燃烧得愈发炽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