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许心照例打开瓷心斋的店门,将“正在营业”的小木牌挂出去。
清晨的古玩街尚且安静,只有零星几个早起的摊主在收拾着摊位。
他刚转身回到工作台,店门就被人粗暴地推开,撞得风铃发出一串刺耳的乱响。
三个穿着花哨、流里流气的年轻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个黄毛,嘴里叼着牙签,眼神倨傲地四下打量。
他们手里拎着一个用脏兮兮的蛇皮袋随便裹着的长条物件。
“喂!老板呢?”黄毛吊儿郎当地喊了一嗓子,声音在安静的清晨格外刺耳。
许心皱了皱眉,转过身:“我就是。几位有什么事?”
黄毛把蛇皮袋往柜台上一扔,发出“哐当”一声闷响,听得许心眼皮一跳
“看看!祖传的宝贝!乾隆爷用过的御笔!给估个价!”
许心没去碰那袋子,只是扫了一眼从袋口露出来的一角——那“御笔”的笔杆是粗糙的机器雕工,漆色鲜艳得晃眼,上面还俗气地镶着几颗塑料感十足的“宝石”。
“不用看了,”许心语气平淡,“新的,工艺品。几位找错地方了。”
“新的?”黄毛旁边一个瘦高个立刻拔高了音调,一巴掌拍在柜台上
“你他妈睁眼说瞎话!这可是我太爷爷传下来的!你敢说是新的?是不是瞧不起我们哥几个?”
第三个矮胖的混混直接一屁股坐在店门口的门槛上,掏出手机开始外放嘈杂的音乐,堵住了进出口,摆明了不想让其他客人进来。
许心看着这架势,心里明白了七八分。
这不是来鉴宝的,是来找茬的。他不动声色,目光扫过三人
“东西不对,就是不对。几位要是没事,请吧,别耽误我做生意。”
“做生意?”黄毛嗤笑一声,上前一步,几乎要贴到许心脸上,一股浓重的烟味扑面而来
“老子看你这店就不像能做生意的样儿!今天你这店,怕是开不了张了!”
话音刚落,店外又晃悠进来两个同样打扮流气的青年,一左一右靠在门框上,抱着胳膊,冷笑地看着里面。
小小的瓷心斋,瞬间被这几个人里外占满,气氛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
许心面色沉静,但手已经悄悄摸向了柜台下面放着的防身短棍。
他飞快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最近得罪了谁?
就在这紧张时刻,店门“哐”地一声又被推开,王天河顶着个鸡窝头,嘴里叼着半根油条冲了进来:“心哥!街口老刘家油条今天炸得……我操!”
他一眼就看清了店里的状况,嘴里叼着的油条“啪嗒”掉在地上。
看到有人敢来瓷心斋撒野,尤其看到那黄毛几乎要怼到许心脸上,王天河的火“噌”地就冒到了天灵盖!
“你妈了个巴子的!哪来的小瘪三敢在这儿撒野!”
王天河二话不说,顺手抄起门边立着的一根用来顶门的枣木棍子,红着眼就要冲上去跟人拼命,“敢动我心哥!老子跟你们拼了!”
“天河!”许心一声低喝,一把死死抓住王天河抡棍子的胳膊,“别冲动!”
王天河被许心拽住,冲着那黄毛吼道:“狗东西!知道这是谁的地盘吗?敢来这里找不自在!”
那黄毛被王天河这亡命的架势吓了一跳,但看到许心拉住了他,立刻又恢复了嚣张,指着王天河骂
“哟呵?还有个帮手?怎么着?想动手?来来来,往这儿打!不打你是我孙子!”他嚣张地指着自己的脑袋。
坐在门槛上的胖子也站了起来,音乐声开得更大。门口另外两人也摩拳擦掌,围拢过来。
许心死死按住躁动的王天河,目光冰冷地扫过为首的黄毛
“几位,划个道吧。谁让你们来的?想干什么直说,堵着门放音乐,是打算让我这店今天歇业?”
黄毛见许心依旧冷静,哼了一声:“没人让来!就是看你这店不顺眼!怎么着?爷几个今天就在这儿给你‘捧场’了!你这店,别想安生做生意!”
许心看着对方有备而来、软硬不吃的样子,心知今天这事难以善了。
他一边暗自戒备,一边飞快思索着对策。报警?远水解不了近渴,而且这些人一看就是老油条,警察来了最多驱散,治标不治本。
就在双方僵持,店内气氛压抑到极点时,一个略带戏谑的清亮声音从店外传来:
“哟,这么热闹?许老板,你这儿是改行开迪厅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穿着素雅中式褂子、满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老者,正缓步走了进来。
正是秦望山。
他脸上带着惯常的温和笑意,目光随意地扫过店内那几个混混,那眼神看似平静,却让原本嚣张的黄毛下意识地缩了缩脖。
“秦老先生,您怎么来了?”许心有些意外,但依旧保持镇定。
“路过,想起些事,便过来看看。”秦望山踱步到柜台边,仿佛没看见那几个碍眼的存在,对许心笑道
“不打扰你做生意吧?”他特意在“做生意”三个字上微微一顿。
那坐在门槛上的胖子被秦望山的气场所慑,不自觉地把音乐声调小了些。
黄毛强撑着场面,色厉内荏地冲秦望山嚷道:“老头!没你事,一边待着去!”
秦望山这才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黄毛脸上,笑容不变,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令人心悸的凉意
“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大。这一片,现在是‘黑皮’在管吧?他手下的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规矩了?”
“黑皮”两个字一出,黄毛和他几个同伴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那是他们这片大哥的大哥的绰号,寻常人根本不可能知道,更不敢这么随意地叫出口!
黄毛嘴唇哆嗦了一下,气势彻底垮了,结结巴巴地问:“你……你认识我们……豹哥?”
秦望山没直接回答,只是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一个老式手机,拨了个号码,对着话筒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是我。让你手下几个不懂事的小朋友,从古玩街瓷心斋滚出去。现在。”
他甚至没等对方回话,就挂断了电话,然后好整以暇地对许心说
“许小友,上次修那天球瓶的细节,我还想再请教一二……”
不到三分钟,一个穿着花衬衫、脖颈有纹身、一脸凶悍的青年满头大汗地冲了进来,一进门看到秦望山,脸上的凶悍瞬间变成了谄媚和惶恐,腰都弯了几分
“秦……秦爷!不知是您老在这儿!手下几个小逼崽子不懂事,瞎了狗眼!扰了您的清净,我这就让他们滚!”
他转头对着那已经吓傻的黄毛几人,压低声音怒吼:“还他妈不滚!等着我请你们吃饭吗?!”
黄毛几人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窜出了店门,那个花衬衫青年又对秦望山赔了半天笑脸,承诺这事一定查清楚,这才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店内瞬间恢复了宁静。
王天河张大了嘴巴,看着一脸云淡风轻的秦望山,眼神里充满了“这老爷子什么来头?!”的震惊。
许心心中也是波澜起伏。
他早知道秦望山不是普通藏家,却也没想到能量如此之大,一个电话就能让这片的地头蛇如此惶恐。
这绝不仅仅是“威望”二字能概括的。
秦望山仿佛刚才只是随手赶走了几只苍蝇,对许心温和一笑
“许小友,看来你这店,最近是挺受人关注?”
许心看着秦望山,点了点头:“多谢秦老先生援手,我会小心的。”
秦望山意味深长地笑着摆摆手
“以后这样的小事,你直接打给我就好了,老头子这点忙还是能帮的上的”
“对了”,秦望山突然话锋一转
“许小友,你说凭你的本事,是不是可以造出一件大多数人都看不出漏洞的古瓷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