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确认了父亲“意外”离世的初步消息后,许心终是踏上了返回京城的高铁。
楚澜决定稍后再到,她需要继续安排追查曜变天目残片的线索
回京的路上,许心一言不发,只是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眼神空洞。
王天河和周世宏陪在一旁,搜肠刮肚想说些安慰的话,却发现任何语言在生死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只能默默地陪着他。
许心将自己关在家里,着手处理父亲的后事。
一切从简,是许建安生前透过周慕云表达过的意愿,许心尊重这一点。
他选了一个安静的日子,在京城郊外一处素雅的陵园为父亲举行了小范围的告别仪式。
通知的亲友并不多,除了王天河、周世宏,以及几位与瓷心斋往来密切的老主顾和同行,许心并没有期待太多人会来。
父亲失踪多年,刚刚以那种轰动又充满争议的方式重现,旋即离世,他以为场面会有些冷清,甚至可能因为父亲“造假者”的身份而招致非议。
然而,告别仪式当天发生的一幕,却让许心倍感意外,甚至有些费解纳闷。
仪式定在上午十点。
九点半刚过,陵园的停车场便开始陆续驶入一些车辆。
这些车大多低调,但懂行的人一眼便能看出车牌透着些不寻常。
从车上下来的人,穿着深色、款式简单的正装,神情肃穆,举止沉稳,大多年纪在四五十岁,且气度不凡。
他们三三两两地走来,在许建安的灵前献花、鞠躬,动作庄重而标准。
没有人高声喧哗,没有人交头接耳,甚至彼此之间都很少交谈,只是偶尔眼神交汇,微微颔首,仿佛心照不宣。
他们送上奠仪,信封朴素,但许心接手时能感觉到里面的分量不轻。
更让他困惑的是,这些人他一个都不认识。
“节哀顺变,许先生。令尊风骨,令人敬佩。”一位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握住许心的手,低声说道,语气真诚。
“许师傅,请保重。许老……走得太突然了。”另一位身形微胖、面色红润的中年人拍了拍许心的肩膀,眼神中带着惋惜。
类似的对话重复了许多次。
这些陌生人的吊唁,没有过多的煽情,却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尊重和……默契。
他们似乎并非冲着许心或者瓷心斋来的,而是纯粹为了悼念许建安本人。
王天河和周世宏也看傻了眼。
“心哥……这些……都是谁啊?”王天河偷偷扯了扯许心的袖子,小声嘀咕,“看着一个比一个像大佬,我怎么一个都不认识?”
周世宏也压低声音,带着几分自家老爷子熏陶出的眼力:“许爷,这些人……不简单。你看他们的做派,还有那几个车牌,不是普通有钱人能用的。他们好像……都很敬重许叔叔?”
许心摇了摇头,心中同样充满了疑问。
父亲一生钻研技艺,交际圈子并不算广,尤其是在他“失踪”之后。这些明显不凡气度的吊唁者,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告别仪式在一种低调却绝不冷清,甚至暗流涌动的氛围中结束了。
那些陌生的吊唁者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去,没有过多寒暄,仿佛只是完成了一项重要的、私人的仪式。
后续的安葬、处理琐事,王天河和周世宏帮着跑前跑后。
许心则沉浸在巨大的悲伤和这新的谜团之中,整个人都有些浑浑噩噩。
直到几天后,父亲的后事基本处理完毕,许心才强迫自己从悲伤中抽离出来一些,开始冷静地回想告别仪式上的种种异常。
他坐在瓷心斋寂静的店里,那些陌生吊唁者沉稳的面容、得体的言语、低调却难掩气势的做派,在他脑中一一闪过。
他们是谁?为什么来?
他首先排除了父亲旧识的可能,那些人他大多认识。
那么,只剩下两种可能:一是与父亲潜入的那个造假集团有关,但这似乎说不通,那些人应该是恨父亲入骨,怎会来吊唁?
二是……与父亲最后揭露黑幕、协助摧毁犯罪网络这件事有关。
官方的人?他们的气质有些像是……退下来的,或者身处某些特殊领域的。
忽然,一个身影闪过他的脑海——楚澜。
想起在胡州,当父亲离世的消息传来时,楚澜展现出的那种高效而强大的信息获取能力。
想起她打那几个电话时,语气中的笃定和不容置疑。想起她背后那深不可测的家庭背景……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击中了他!
难道……这些前来吊唁的、低调的权势要员,是楚澜动用关系请来的?或者,至少是受了她那边的影响?
这个想法一旦产生,便迅速变得清晰起来。
是了,只有楚澜,拥有这样的能量和动机。
她清楚父亲所做一切的真相和价值,她理解父亲那份“刮骨疗毒”的悲壮。
在父亲身后,她或许是想用这种方式,为父亲正名,给予他一份应有的尊荣,同时也是在向许心传递一种无声的支持和安慰——你父亲的牺牲,有人懂,有人记着,并非孤例。
许心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空荡的店里来回踱步。心中五味杂陈。
有对楚澜如此不遗余力、暗中相助的感激。这份情谊,沉重而温暖。
但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楚澜的背景,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深不可测。
她就像一座冰山,露出水面的部分已经令人侧目,而隐藏在水下的,更是庞大到令人心惊。
与她走得越近,牵扯越深,他仿佛就越被卷入一个他并不完全熟悉和适应的巨大漩涡之中。
父亲的后事,因为这些“意外”的吊唁者,似乎被赋予了一层超越普通丧事的含义。
这不再是许家一门的悲伤,而更像是一场特定圈层内,对一位“殉道者”的无声追悼。
许心走到窗前,而楚澜,这个神秘而强大的女人,已经用她的方式,在他身边织就了一张无形却又切实存在的网。
他拿出手机,找到楚澜的号码,手指悬在拨号键上,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按下去。
现在,还不是说破的时候,他需要力量,而楚澜无疑是目前最强大的盟友。
他将手机收回口袋,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悲伤需要埋藏,谜团需要解开,前路还需要继续走下去。
在未来的路上,他需要更加清醒,既要借助楚澜的力量,也要保持自己独立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