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的水,浑浊而湍急,裹挟着泥沙,自西向东,奔腾不休。
在邺城下游的一处隐秘河湾内,一座崭新的水寨拔地而起。
这里,便是赤曦军内河水师的秘密基地。
李峥站在码头的木制高台上,身旁的太史慈一身戎装,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委员长,请检阅!”
随着太史慈一声令下,停泊在港湾内的数十艘战船,同时升起了绣着铁拳麦穗的赤色旗帜。
旗帜在河风中猎猎作响。
放眼望去,这些船只大小不一,但无一例外,都透着一股与寻常船只截然不同的肃杀之气。
李峥的目光,落在最前方的一排中型战船上。
他迈步走下高台,直接登上了其中一艘。
高顺、张辽等一众将领紧随其后。
刚一踏上甲板,众人便齐齐一愣。
这船,不对劲。
船体比寻常的运兵船要宽阔得多,吃水也更深,显然是为了追求极致的稳定性。
甲板之上,不仅修筑了半人高的厚实女墙,可以为士兵提供掩护。
最骇人的,是甲板中央和船头的位置。
那里,赫然架设着两台体型略小,但结构同样狰狞的霹雳车!
在船只的两侧,还密密麻麻地固定着十几架闪着寒光的床弩!
整艘船,就像一只武装到了牙齿的钢铁刺猬。
“委员长。”
太史慈的声音里充满了自豪。
“此船,乃是末将与格物院的公输先生,根据您的理念,共同设计出的新式‘火力船’!”
“它放弃了大部分的运载能力,船舱里装的不是士兵,而是大量的石弹和弩箭!”
“它的作用只有一个!”
太史慈的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
“——提供水上远程火力压制!”
张辽忍不住走上前,用手敲了敲那小型霹雳车的底座,发出“梆梆”的闷响。
底座与甲板用粗大的铁栓牢牢固定,稳如泰山。
“子义将军,在晃动的船上,此物能打得准吗?”
这是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太史慈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文远将军,一试便知!”
他转身登上船尾的指挥台,亲自拿起了一面红色令旗。
“舰队,出港!”
“目标,下游三里,‘死鱼湾’!”
呜——
苍凉的号角声响起。
以李峥所在的这艘旗舰为首,十余艘一模一样的“火力船”组成一个标准的雁形阵,缓缓驶出港湾,向着黄河主航道而去。
其余的运兵船和哨船,则护卫在两翼。
一支初具规模的内河舰队,第一次,向黄河亮出了它狰狞的獠牙。
* * *
“死鱼湾”是一片开阔的水域,因水流平缓,常有鱼群聚集而得名。
今日,这里却空无一人。
河道中央,孤零零地漂浮着几艘破旧的渔船,上面插着红色的靶旗。
“目标,正前方,三百步靶船!”
太史慈的令旗猛地挥下!
“一号霹雳车,单发,试射!”
旗舰之上,负责操作霹雳车的工兵营士兵立刻开始动作。
他们熟练地转动绞盘,将力臂拉下,安放上一块磨盘大小的石弹。
一名士兵用铅垂线和角度尺,飞快地校准着发射角度。
“校准完毕!”
“放!”
随着指挥官一声令下,固定绳索被猛然砍断!
轰!
一声巨响!
重达数百斤的配重箱轰然下坠,巨大的力臂被瞬间激发!
呼——!
空气被撕裂的尖啸声,让所有人都心头一紧!
那颗巨大的石弹,在空中划出一道死亡的弧线,带着无可匹敌的气势,狠狠砸向了三百步外的那艘靶船!
下一秒!
轰隆——!
水面上仿佛炸开了一颗惊雷!
那艘可怜的渔船,连一声哀鸣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这恐怖的动能,从中间直接砸成了两截!
无数碎裂的木板伴随着冲天的水柱,被高高抛起,又“噼里啪啦”地落回水面。
一击!
仅仅一击!
一艘船,没了!
旗舰之上,陷入了一片死寂。
高顺那张冰块脸,肌肉在不受控制地抽动。
张辽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三百步的距离,一击命中!
这是何等恐怖的精准度和破坏力!
如果这一石头砸的不是渔船,而是曹军挤满了士兵的运兵船……
那画面,他简直不敢想象!
然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全队注意!”
太史慈的声音,带着一种冷酷的决绝。
“以三艘船为一战斗小组,交叉火力,覆盖前方水域!”
“床弩,自由射击!”
“放!”
令旗再次挥下!
轰!轰!轰!
这一次,是三台霹-雳车的同时怒吼!
三颗石弹,呈“品”字形,呼啸着砸向前方水域!
水面上瞬间炸开三个巨大的漩涡,掀起滔天巨浪!
与此同时!
咻咻咻咻——!
数十架床弩,也开始发出死神的咆哮!
手臂粗细的巨型弩箭,如同一片密集的乌云,铺天盖地般地笼罩了过去!
“噗!噗!噗!”
那些弩箭轻而易举地射穿了另一艘靶船的船身,将它射成了一个巨大的筛子!
河水疯狂倒灌进去,那艘船连挣扎一下都没有,便呜咽着沉入了河底。
“这……这……”
一名跟随观摩的年轻将领,已经语无伦次。
“这哪里是水战?这分明是一面倒的屠杀!”
李峥的双手,死死地抓着船舷的栏杆,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
他的胸膛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豪情!
他知道,一个全新的时代,在他手中,来临了。
“停止射击!”
太史慈看了一眼效果,满意地点了点头,再次下达了命令。
他转身,面向李峥,躬身道:“委员长,这只是开胃小菜。”
“接下来,请您检阅,我水师真正的杀招!”
他再次举起令旗,划出一个所有人都看不懂的复杂旗语。
下一刻。
那十余艘火力船,开始动了。
它们不再是简单的雁形阵,而是以一种极为流畅的姿态,迅速变换阵型,在宽阔的河面上,拉开了一张巨大的,由火力组成的死亡之网!
五艘船在前,呈一字横队。
另外五艘船在后,穿插在前队船只的空隙之间。
形成了一个前后两层,火力可以完美覆盖,彼此互不干扰的,交叉射击阵型!
“全舰队,目标,前方五百步水域!”
太史慈的眼中,爆发出骇人的杀气,手中的令旗,重重斩落!
“饱和攻击!”
“——放!!!”
轰轰轰轰轰——!
那一瞬间,仿佛天地都为之失声!
十台霹雳车,在同一时间,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
十颗死亡之石,遮蔽了天空!
上百架床弩,喷吐出复仇的箭雨!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那尖锐到极致的,撕裂空气的呼啸声!
当那片死亡之雨,最终落下时。
“死鱼湾”内,那片平静的水域,彻底沸腾了!
轰隆隆隆隆——!
一连串密集的,仿佛要将人的耳膜都震碎的爆炸声,连成了一片!
河水被巨大的力量,硬生生炸得冲天而起,形成了一道高达数十丈的恐怖水墙!
泥沙翻涌,浊浪滔天!
整个河面,仿佛都被煮开了一般!
当一切尘埃落定。
水面上,只剩下几个巨大的,还在不断旋转的漩涡。
至于那些作为靶子的船只?
连一片完整的木板都找不到了!
它们被彻底地,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 * *
“好!”
李峥猛地一拍船舷,发出一声由衷的赞叹!
“好一个水师!好一个太史慈!”
他知道,有了这支舰队,黄河的制水权,将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曹操那漫长的,依赖黄河运输的后勤补给线,将彻底暴露在自己的炮口之下!
这,将是压垮曹操的,最后一根稻草!
太史慈收起令旗,快步走到李峥面前,神情激动,却又带着一丝请战的渴望。
“委员长!”
“刚刚收到斥候密报。”
他压低了声音,眼中闪烁着狼一样的光芒。
“曹军大将于禁,亲率青州水师三百艘战船,正在下游三十里的白马渡口,耀武扬威。”
“末将以为,这支新生的舰队,光是演习,还不够。”
他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李峥,一字一句地说道。
“它需要一场真正的,见血的胜利,来铸就它的军魂!”
“末将,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