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的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色。
即便刚刚的战前动员已经让所有将领热血沸腾,但他作为即将直面江东水师的主帅,心中的压力并未完全卸下。
李峥伸出手,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力量沉稳而有力,瞬间驱散了赵云心中的些许不安。
“子龙,你的担忧,我明白。”
李峥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洞悉一切的自信。
“论水上舟船之利,我军初建,确实远不及在江上经营百年的孙策与刘表。”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但打仗,不一定非要船比别人多,船比别人大。”
李峥的嘴角勾起一抹莫测的笑意。
“有时候,赢,是靠一些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的东西。”
看着委员长那胸有成竹的神情,赵云不再多言,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也被这强大的自信所感染。
他郑重行礼。
“末将,明白了!”
送走赵云,李峥脸上的温和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冷静与专注。
他没有丝毫停顿,直接对着门外的警卫员下令。
“来人!传格物院院长墨班,立刻见我!”
片刻之后,一个身材干瘦,满手油污和墨痕,身上还带着一股机油与松香混合味道的中年人,快步走进了执政厅。
他就是格物院的负责人,墨家最后的传人之一,墨班。
“委员长!”
墨班躬身行礼,眼神里充满了对眼前这个年轻人的狂热崇拜。
是李峥,将他们这些被世家大族视作“奇技淫巧”的墨者,从最底层的工匠铺里请了出来,给了他们一个名为“格物院”的圣地,让他们可以尽情地将脑中的构想,变成现实。
“不必多礼。”
李峥摆了摆手,开门见山。
“南方的敌人想跟我们打水战。”
他的声音里不带任何情绪。
“所以,我需要你,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水战。”
听到“水战”二字,墨班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
“委员长,恕属下直言,我军水师的底子……太薄了。”
他快步走到沙盘前,指着那条蜿蜒的长江。
“江东军的楼船,高大坚固,可载甲士数百。荆州水师的蒙冲、斗舰,往来如飞,悍不畏死。而我们的船,多是缴获的内河渔船、商船改造,船身脆弱,速度迟缓,一旦到了大江之上,风高浪急,恐怕……未曾接战,便已先乱阵脚。”
墨班的话,将残酷的现实血淋淋地摆在了面前。
在水战这个领域,赤曦军就像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婴儿,要去挑战一个成年的壮汉。
“你说得对。”
李峥点了点头,对墨班的直言不讳表示认可。
“所以,我们不跟他们玩楼船对撞的游戏。”
他转身,从身旁一个上了三重铜锁的巨大木箱中,取出了一卷厚厚的图纸。
哗啦一声!
图纸在长案上铺开,露出了里面用最精细的笔触绘制出的,数种匪夷所思的设计。
墨班的目光落在图纸上,呼吸瞬间停滞了!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其中一张图。
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船型。
船身低矮狭长,线条流畅,充满了速度感。最骇人的是船头,竟被厚重的铁皮完全包裹,最前方,是一根长达一丈,狰狞粗大的,闪着金属寒光的巨大撞角!
“这个,我称之为‘冲锋舟’。”
李峥的手指,点在那根狰狞的撞角上,声音冰冷。
“它的任务不是载人,不是运兵,只有一个——冲锋,撞沉!”
墨班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将目光从那艘如同水中凶兽的“冲锋舟”上移开,看向另一张图纸。
他的瞳孔,再次猛地收缩。
那张图上画的,是一种可以将霹雳车进行小型化,并且可以三百六十度旋转的底盘,稳稳地安装在一艘中型战船的甲板上。
“这是……船载霹雳车?”墨班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有些嘶哑。
“不。”
李峥摇了摇头。
“我叫它‘碎舰弩’。”
他的手指在图纸上那巨大的弩臂上划过。
“它发射的不是巨石,而是特制的,重达百斤的铁矛!有效射程三百步!足以在接舷之前,洞穿江东军任何一艘楼船的船板!”
墨班的身体,因为极致的兴奋而微微颤抖。
他仿佛已经看到,在宽阔的江面上,成群结队的“冲锋舟”如狼群般撕开敌人的阵型,而紧随其后的“碎舰弩”,则在远处,用呼啸的铁矛,将那些高大的楼船,一艘接一艘地,钉死在江心!
这根本不是水战!
这是屠杀!
李峥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在他耳边响起。
“我们的目标,不是和他们玩什么接舷战,也不是和他们对射弓箭。而是在他们能碰到我们之前,就把他们的船,砸成一堆烂木头!”
李峥的目光从图纸上抬起,死死地盯着墨班,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墨班!”
“属下在!”
“我给你格物院最高权限!”
李峥的声音,如同战鼓,一记一记地敲在墨班的心上。
“要钱,财政部批!要人,内政部调!要工匠,全天下的工匠任你挑选!所有的铁料、木料,优先供应!”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不计代价!”
李峥伸出三根手指。
“三个月!”
“三个月之内,我要看到第一支,装备了至少五十艘‘冲锋舟’和二十艘‘碎舰弩’的实验水师营,出现在长江之上!”
“能不能做到!”
墨班干瘦的身体,猛地一挺!
他眼中所有的崇拜与激动,在这一刻,都化为了一股滔天的狂热与自信。
他猛地单膝跪地,声音嘶哑却亢奋到了极点。
“委员长放心!”
“三个月!”
“属下若是造不出来,愿提头来见!”
……
夜色渐深。
执政厅的灯火依旧通明。
送走了打了鸡血一般的墨班,李峥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
科技的种子已经播下,接下来,就是等待它破土而出,结出那足以震惊世人的果实。
但战争,不仅仅是武器的比拼。
就在他思索着如何从人心和舆论上,瓦解“反赤联盟”的合法性时,一名警卫员匆匆走了进来。
“委员长。”
警卫员的神色有些古怪。
“门外有一人求见。”
“不见。”李峥头也不抬地说道,“告诉他,所有事务,明日按流程上报。”
“可是……他说他叫……”
警卫员犹豫了一下,还是报出了那个名字。
“刘备。”
李峥正在书写的手,停住了。
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刘备?
那个在原本历史上,应该还在颠沛流离,四处寻找栖身之所的刘玄德?
他来找自己做什么?
李峥沉吟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让他进来。”
片刻之后,一个身穿布衣,面带风霜,但双耳垂肩,眼眸中却藏着一丝不屈与深沉的男人,走进了执政厅。
他看着端坐于主位之上,那个比他想象中还要年轻许多的年轻人,心中百感交集。
这就是那个凭一己之力,掀翻了四百年大汉江山的男人吗?
刘备收敛心神,对着李峥,长长一揖。
他的声音,诚恳而又坚定。
“草民刘备,见过委员长。”
李峥看着他,平静地开口:“玄德先生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刘备直起身,目光灼灼地看着李峥。
“备此来,不为官爵,不为利禄。”
他深吸一口气,抛出了一个让李峥都感到意外的提议。
“备有一计,或可不费一兵一卒,先乱其盟,瓦解刘表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