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庆丰坐在办公室的真皮座椅上,手中的雪茄已经燃到一半,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
窗外天色已暗,分公司大楼里只剩下零星几盏灯还亮着。
“姐夫,强子这次栽了。”
小舅子王成搓着手,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那丫头片子太狠了,直接带着警察来抓人。”
柯庆丰吐出一口烟圈,眯起眼睛:“强子知道多少?”
“就……就是些打人的事,还有帮着吓唬工人的勾当。”王成眼神闪烁,“其他的他不知道。”
“真的?”
柯庆丰猛地拍桌,“那沈瑶为什么还在查劳务分包合同?她今天找财务部调了三年前的所有付款记录!”
王成脸色一白:“她……她查到哪一步了?”
“我他妈怎么知道!”柯庆丰掐灭雪茄,“你不是说账都让会计做平了吗?”
“是做平了啊!”王成急得直跺脚,“但架不住那丫头片子一根筋地往下挖……”
柯庆丰站起身,走到窗前。
夜色中的城市灯火通明,远处程氏建工的logo在霓虹中格外醒目。
他在这家公司干了二十多年,从一个小施工员爬到分公司总经理的位置,什么风浪没见过?
没想到今天阴沟里翻船,栽在一个黄毛丫头手里。
“找杜律师。”
柯庆丰突然说,“让他去跟强子谈,让他把所有的罪名都背了。”
“这……强子能答应吗?”
“告诉他,判十年我给他五百万安家费,判无期给一千万。”
柯庆丰冷笑,“他老娘不是病着吗?儿子坐牢总比没钱治病强。”
王成咽了口唾沫:“姐夫,至于这么狠吗?”
“不狠?不狠等着他把你我供出来?”
柯庆丰转身,眼中闪过一丝凶光,“这事必须到此为止,强子就是终点。”
王成不敢再多嘴,赶紧掏出手机联系律师。
柯庆丰坐回椅子上,打开电脑查看邮件。
刘董事十分钟前发来消息:“总部审计组下周到,做好准备。”
柯庆丰嗤笑一声,回复道:“放心,都安排妥了。”
他确实不太担心,强子这事顶多算暴力讨债,往大了说也就是个黑社会性质组织罪,跟分公司财务问题八竿子打不着。
至于沈瑶那丫头,查就查吧,账面上早就做得天衣无缝。
“姐夫,杜律师说强子同意了。”王成挂断电话,“但他要两千万。”
“给他!”柯庆丰不耐烦地挥手,“从那个海外账户走。”
王成欲言又止:“那账户不是刘董事的……”
“怕什么?”
柯庆丰冷笑,“这些年替他干了多少脏活?真要出事,谁先死还不一定呢。
花他两千万而已,小意思,刘总不差这点钱!”
他打开抽屉,取出一份文件递给王成:“把这个收好,是我的护身符。”
王成翻开一看,是一份刘董事与海悦地产的秘密合作协议复印件,上面还有转账记录和几张模糊的会面照片。
“这……”
“刘光耀以为我是他的狗?”柯庆丰阴森森地笑了,“狗急了还会跳墙呢。”
沈瑶的临时办公室里,灯光通明。
墙上贴满了各种图表和照片,像一张巨大的关系网。
路清虹抱着一摞文件进来,看到这阵势吓了一跳:“沈总监,您这是……”
“证据链。”
沈瑶头也不抬,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强子只是小角色,背后还有大鱼。”
路清虹放下文件:“这是您要的劳务公司注册资料。
我查过了,跟分公司合作的三家劳务公司,法人代表都是王成的远房亲戚。”
沈瑶接过文件快速浏览:“果然如此,这些公司根本没有实际经营,纯粹是用来洗钱的空壳。”
“还有更奇怪的。”
路清虹压低声音,“这些公司的注册资金都来自同一个海外账户,我查了Ip记录,登录地点在……集团总部大楼。”
沈瑶笔尖一顿:“具体哪个办公室?”
“网络部查不到具体位置,但时间段很固定,都是中午12点到1点之间。”
这个时间大部分员工都去吃饭了,只有少数高层会在办公室加班。
范围一下子缩小了不少。
“清虹,你做得很好。”
沈瑶合上文件,“明天我要去趟星河湾工地,你留在办公室,任何人来查我的去向,就说我去银行办事了。”
路清虹紧张地点头:“您要小心,王成今天一直在打听您查到哪里了。”
“放心。”沈瑶从抽屉里取出一支录音笔别在内衣上,“我有准备。”
沈瑶换上工装裤和平底鞋,戴着安全帽出现在星河湾工地。
工人们正在吃早餐,看到她来,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大姐,能聊聊吗?”
沈瑶走到昨天在劳务市场见过的那位中年女工身边,“我是总部派来调查拖欠工资的。”
女工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你不怕强哥的人?”
“强哥进去了。”沈瑶压低声音,“现在没人能威胁你们。”
几个工人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诉苦。
沈瑶耐心听着,时不时记几笔。
“最可气的是那个王老板,”一个年轻工人愤愤道,“说好一天200,最后只给150,还扣什么‘管理费’!”
“你们签劳动合同了吗?”沈瑶问。
“签个屁!”女工啐了一口,“就按个手印,连合同内容都不让看!”
沈瑶眼睛一亮:“手印?在哪按的?”
“就那个工棚。”工人指着不远处的一个蓝色活动板房,“每次发工资都得去那按手印。”
沈瑶借口上厕所,悄悄溜进了工棚。
里面堆满了杂物,角落里摆着一张桌子和一台老式复印机。
她仔细搜查,在抽屉里发现了几份没来得及销毁的“工资确认单”。
这些单子设计得很巧妙,表面看是工人确认收到工资的凭证,但背面用小字印着“自愿接受工资调整”等霸王条款。
工人按手印时只看到正面,根本不知道背面有猫腻。
沈瑶迅速拍下照片,正准备离开,突然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那丫头片子真来工地了?”是王成的声音。
“千真万确,”另一个声音回答,“刚有人看见她往工棚这边走了。”
沈瑶环顾四周,工棚没有后门,窗户也被钉死了。
情急之下,她钻到了桌子底下,用一块帆布盖住自己。
门被推开,王成和两个手下走了进来。
“奇怪,明明说在这儿的……”王成踢了踢地上的杂物,“找!肯定没走远!”
沈瑶屏住呼吸,感觉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她赶紧按住,但已经晚了。
“什么声音?”一个手下警觉地问。
王成眯起眼睛,慢慢走向桌子。
就在他弯腰准备掀开帆布的瞬间,外面突然响起警笛声。
“警察?”手下慌了,“成哥,怎么办?”
“慌什么!我们又没犯法!”王成强作镇定,但声音已经开始发抖,“先离开这儿!”
等脚步声远去,沈瑶才从桌子底下爬出来,浑身已经被冷汗浸透。
她掏出手机,是路清虹发来的消息:“沈总监,警察按计划到工地了,您没事吧?”
沈瑶回复:“没事,证据已到手。”
她整理好衣服,镇定地走出工棚。
远处,几名警察正在询问工人情况,王成站在一旁,脸色铁青。
沈瑶径直走过去:“警官,我要举报。”
......
当天下午,柯庆丰在办公室接到王成的电话,整个人如坠冰窟。
“什么?警察把工资单原件都拿走了?”他怒吼,“你不是说都销毁了吗?”
“我……我忘了工棚还有几份……”王成带着哭腔,“姐夫,现在怎么办?”
“废物!”柯庆丰摔了电话,瘫坐在椅子上。
那些工资单背面印的条款明显违法,一旦查实,就不是简单的劳务纠纷了,而是有组织的诈骗。
更可怕的是,上面还有王成的签字。
柯庆丰深吸一口气,拨通了刘董事的电话:“刘董,情况有变……”
“你自己擦屁股!”刘董事直接打断他,“别连累我!”
刘光耀果然无情。
电话被挂断,柯庆丰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打开保险柜,取出一叠文件,最上面是刘董事与海悦地产的秘密合作协议。
“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他拿起外套准备出门,办公室门突然被推开。
沈瑶带着两名警察和总部审计组的人站在门口。
“柯总,”沈瑶微微一笑,“有些问题需要您配合调查。”
柯庆丰强装镇定:“什么问题?”
“关于虚假劳务合同、克扣工人工资和挪用公款的事。”沈瑶拿出一份文件,“这是集团总公司的意思,请您配合。”
柯庆丰看向审计组的负责人老黄:“老黄,咱们认识这么多年……”
“柯庆丰,”老黄面无表情,“程董亲自下的命令。”
听到“程董”二字,柯庆丰知道大势已去。
他缓缓举起双手,却在众人松懈的瞬间,猛地冲向窗户。
“拦住他!”沈瑶大喊。
一名警察飞扑过去,在千钧一发之际拽住了柯庆丰的裤脚。
柯庆丰挣扎着还要往外爬,警察一个擒拿将他按倒在地。
“你们抓我也没用!”柯庆丰歇斯底里地吼道,“刘光耀才是主谋!我有证据!”
沈瑶与老黄交换了一个眼神。
“带走吧。”老黄挥挥手,“通知总部,准备收网。”
柯庆丰被押走时,恶狠狠地瞪着沈瑶:“小丫头,你以为赢了?等着瞧吧,刘光耀不会放过你的!”
沈瑶淡定地整理袖口:“柯总,您还是先操心自己吧。”
看着柯庆丰被塞进警车,沈瑶长舒一口气。
刘董事这根硬骨头,可没那么好啃。
但这不是自己管的,总部那一亩三分地,程卫东的手段足以收拾刘光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