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伪装游客欲进入仿古街，被制服人员以“迎检彩排”为由拦住，对方眼神警惕，手按在腰间的对讲机上，语气强硬地挥手驱赶，她无法靠近核心区域，只能看着灯火辉煌的街道在夜色中透着一股不真实的繁华。
林晓没有争执，嘴角勾起一抹冷然的弧度。她太清楚这种“管控”的猫腻——前作隆安核查时，“躺官”们也总用“工作需要”“暂时封闭”来掩盖民生乱象。她转身沿着仿古街外围的人行道缓步前行，高跟鞋踩在坑洼的水泥路上，发出断断续续的声响，与街内隐约传来的鼓乐声形成诡异的割裂。夜色渐浓，街旁的路灯昏黄，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背包里的民生调查手册仿佛在发烫，陈谨“贴地查民生”的叮嘱在耳边反复回响。
她绕到仿古街后侧的一条小巷口，刚迈步进去，一股混杂着污水、垃圾和油烟的气味便扑面而来，与街前雕梁画栋的雅致形成天壤之别。小巷狭窄逼仄，两侧的房屋低矮破旧，墙皮斑驳脱落，露出里面的红砖，几户人家的窗户里透出微弱的灯光，偶尔传来老人的咳嗽声和孩子的哭闹声。脚下的路坑坑洼洼，一汪汪污水积在凹陷处，倒映着夜空的残月，走起来格外小心翼翼。
“又要换招牌，这是第3次了！一块破木头疙瘩，张口就要3万，抢钱呢！” 一个粗哑的男声从巷内深处传来，带着压抑的怒火。
“可不是嘛！管理费每月2000，比我之前在老街的房租还贵，迎检还要免费送吃的，这生意没法做了，再这样下去，只能卷铺盖走人！” 另一个女声附和着，满是无奈与疲惫。
“小声点！被文旅局的人听见，又要找你麻烦！” 第三个声音压低了嗓门，带着明显的畏惧。
林晓心中一动，放慢脚步，顺着声音悄悄靠近。只见巷子里的空地上，几位穿着围裙、戴着帽子的商户正围在一起抽烟，脸色都很难看。他们身后是几家简陋的铺面，卷帘门半拉着，里面隐约能看到堆放的货物和工具。林晓整理了一下身上的便服，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个风尘仆仆的创业者，然后轻轻走上前，脸上带着诚恳的笑容：“几位大哥大姐，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我是来古县考察的，想租个铺子做点小生意，听你们说这里要换招牌？”
几位商户闻言，齐刷刷地转过头，眼神里满是警惕。其中一个身材微胖、留着寸头的中年男人上下打量着她，眉头紧锁：“你是外地来的？”
“是啊，”林晓点头，从包里掏出一张提前准备好的假名片递过去，“我做特色小吃的，听说古县仿古街名气大，想来试试水。”
男人接过名片看了看，又递给身边的人传阅，脸色依旧紧绷：“姑娘，听我一句劝，别来跳坑！这仿古街看着光鲜，其实就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坑，赵书记的面子工程，我们就是凑数的冤大头。”
“赵书记？”林晓故作疑惑，“是古县县委书记赵立群吗？我听说他打造的仿古街带动了不少就业，口碑挺好的啊。”
“口碑？那是给领导看的！” 一个穿蓝色工装、手上沾着面粉的女人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又赶紧压低，“我们这些商户，就是他政绩报告上的数字。你以为租金、管理费合理？都是他拍板定的，说多少就是多少，不缴就封店！换招牌更是强制的，这才半年，已经换了两次，每次都要花几万块，说是统一风格，迎检好看，可这破木头招牌，风吹日晒没几天就裂了，纯粹是浪费钱！”
林晓心中一沉，脸上却依旧保持着惊讶的表情：“这么夸张？那你们就没人反对吗？”
“反对？怎么没反对！” 寸头男人狠狠吸了一口烟，将烟蒂扔在地上踩灭，“前两个月，有个卖包子的大哥不肯换招牌，文旅局的人当天就来了，把他的铺子封了三天，还罚了款，最后他没办法，只能乖乖掏钱换了。赵书记在古县说一不二，谁敢跟他对着干？”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灰色夹克、围着蓝色围裙的女人从旁边的铺子里走出来，她皮肤黝黑，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头发上还沾着点面粉，正是陈秀莲。她刚才在铺子里收拾东西，听到外面的谈话声，便走了出来。她打量着林晓，眼神锐利而警惕，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姑娘，你真打算来这里开店？”
“是啊，”林晓迎上她的目光，语气真诚，“我攒了点钱，想找个靠谱的地方做点小生意，养家糊口。”
陈秀莲看着她眼中的恳切，又看了看身边几位商户无奈的表情，犹豫了一下，然后朝林晓使了个眼色，转身走进自己的小吃铺后院，低声说：“你跟我来。”
林晓心中一喜，知道有戏，连忙跟了上去。后院很小，堆着一些杂物和厨具，墙角有一个破旧的水龙头，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陈秀莲关上后院的小门，确认四周没人后，才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递给林晓：“你自己看看，这就是强制换招牌的通知，上面写着‘为提升仿古街整体形象，迎接上级考察，所有商户需统一更换指定样式招牌，费用自理，逾期不换者，按违规经营处理’。”
林晓接过通知，纸张有些粗糙，上面的字迹印刷得很潦草，落款是古县文旅局，日期是半个月前。她掏出手机，小心翼翼地将通知拍下来，然后抬头看着陈秀莲，轻声问：“大姐，这招牌真要三万块？”
陈秀莲点点头，眼圈有些发红：“可不是嘛！我这小吃铺本来就小，利润薄，丈夫常年患病，孩子在上大学，全家就靠这小店维持生计。第一次换招牌花了两万八，才用了三个月就裂了，现在又要换，还要三万，我哪里拿得出这么多钱？” 她抬手抹了抹眼角，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管理费每月两千，比我以前在老街的利润还高，迎检的时候还要免费提供试吃，每次都要准备好几百块钱的食材，这些成本都要自己承担，这生意真的快做不下去了。”
林晓看着她手上的烫伤疤痕，那是常年炸小吃留下的印记，心中一阵酸楚。她想起前作隆安的李婶，想起那些被“躺官”们忽视的民生疾苦，一股怒火在心底悄然燃起。她握住陈秀莲的手，她的手粗糙而温暖，布满了老茧：“大姐，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你放心，我既然来了，就不会让你们白白受委屈。”
陈秀莲愣了一下，疑惑地看着她：“姑娘，你……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林晓犹豫了一下，没有直接亮明身份，只是轻声说：“我是来帮你们的。我知道你们的难处，也知道赵书记的所作所为。我会收集证据，向上级反映，一定会还你们一个公道。” 她看着陈秀莲眼中的怀疑，补充道，“我以前也帮过不少像你们这样的商户，只要证据确凿，就一定能让那些不作为、乱作为的官员受到惩罚。”
陈秀莲看着林晓坚定的眼神，心中的防线渐渐松动。这些日子，她受了太多委屈，求助无门，身边的商户们也都是敢怒不敢言。眼前这个陌生的姑娘，虽然看起来文弱，却透着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她沉默了片刻，像是下定了决心，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笔记本，递给林晓：“这是我记的账，每次换招牌的费用、缴纳的管理费、迎检时的支出，都记在上面，还有其他一些商户的联系方式，他们也都有同样的遭遇。”
林晓接过笔记本，翻开一看，里面的字迹工整而清晰，每一笔支出都记得清清楚楚，甚至还有一些票据的复印件夹在里面。她心中感动不已，这些都是最真实的证据，是老百姓被形式主义压迫的铁证。她郑重地将笔记本放进背包里，对陈秀莲说：“大姐，谢谢你，这些东西对我很重要。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安全，也会尽快给你们一个答复。”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文旅局工作人员的喊声：“秀莲！陈秀莲在不在？明天就要检查了，你的招牌还没换，赶紧换了，不然按违规经营处理！”
陈秀莲脸色一变，连忙将林晓往杂物堆后面推了推，低声说：“你快躲起来，别让他们看到你，这些人都是赵书记的人，蛮横得很！” 她一边说，一边快速将那张强制换招牌的通知藏进杂物堆的缝隙里，然后整理了一下围裙，深吸一口气，打开后院的小门走了出去。
林晓躲在杂物堆后面，透过缝隙看到两个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站在院子里，表情严肃。其中一个瘦高个的工作人员皱着眉头说：“陈秀莲，通知你多少遍了？明天市领导就要来考察了，你的招牌还没换，影响了整体形象，你担得起责任吗？”
“王主任，我实在是没钱换了，能不能通融一下？” 陈秀莲的声音带着哀求，“我这小店生意不好，实在拿不出三万块钱。”
“通融？” 王主任冷笑一声，“赵书记特意交代了，所有商户必须统一换招牌，谁也不能例外！明天早上之前，必须换好，不然我们就按规定办事，封你的店！” 说完，他不再理会陈秀莲，转身带着另一个工作人员离开了。
陈秀莲站在院子里，肩膀微微颤抖，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抬手抹了抹眼泪，转身走进后院，看到林晓从杂物堆后面走出来，脸上满是愧疚：“让你见笑了。”
“大姐，你别难过，” 林晓看着她，眼神坚定，“他们越是这样，我就越要查下去。赵立群的形式主义，不能再继续祸害老百姓了。” 她从背包里掏出手机，“我现在就联系我的同事，尽快收集更多证据。你也别担心，明天我会想办法帮你拖延时间，不会让他们轻易封你的店。”
陈秀莲看着林晓，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她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哽咽：“姑娘，那就拜托你了。我们这些商户，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林晓重重地点了点头，将手机收起来，对陈秀莲说：“大姐，我先回去了，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联系你。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别跟他们硬碰硬。” 她看了一眼院子里的杂物堆，确认那张通知藏得稳妥后，才悄悄从后院的侧门离开了。
走出小巷，夜色更浓了。林晓抬头看了看仿古街方向，那里依旧灯火辉煌，鼓乐声隐约传来，像是一场盛大的闹剧。而小巷里的百姓，却在为生计苦苦挣扎。她握紧了手中的背包，里面的笔记本和调查手册仿佛有千斤重。她知道，这场与形式主义、官僚主义的斗争，注定不会轻松，但她无所畏惧。前作隆安的胜利告诉她，只要站在老百姓一边，只要坚持真相，就一定能破除虚假的假面，还民生一个真实的模样。
本章结尾：林晓刚走到巷口，就看到刚才那两个文旅局的工作人员正站在不远处抽烟，眼神时不时地扫视着小巷的出口。她心中一紧，连忙低下头，装作路过的行人，快步从他们身边走过。身后传来工作人员的议论声：“赵书记说了，最近有外地人来捣乱，让我们多盯着点，尤其是那些打听商户情况的。” 林晓脚步不停，心中却更加坚定了调查的决心，赵立群的警惕，恰恰说明他心里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