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着球场。空气仿佛凝固了，连呼吸都带着小心翼翼的滞涩感。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在那个球网支架底部——那颗紧贴着地面、纹丝不动的黄绿色小球，以及那个伫立在发球区、双眼紧闭、呼吸均匀的少年。
张强维持着挥拍落空的姿势，像一尊滑稽的雕像，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错愕迅速转变为极度的羞辱和难以置信。他死死盯着那颗球，又猛地抬头看向对面如同梦游般的林默，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球…那球到底是怎么打出来的？那种下坠…那种诡异的滑行…这绝不可能是巧合！
“零式…削球？” 手冢国光的声音极低，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僵在半空的手指终于落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牢牢锁定了林默。这个在U17垫底名单上、以嗜睡闻名的选手，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在深度睡眠中打出了连他都无法完全掌握的、近乎完美的零式削球？这已经超出了理解的范畴。
【叮！检测到传说级技能‘零式削球’（雏形）成功施展！深度睡眠模式激活条件达成！系统正式升级！】
冰冷的电子音如同洪钟在林默混沌的意识深处炸响。
【深度潜能激发系统V1.1加载中…】
【解锁核心功能：深度睡眠训练场（Lv.1）】
【解锁附属功能：技能固化（被动）、潜能感知（被动）、精神韧性提升（被动）】
【当前深度睡眠能量：1\/100（首次激活奖励）】
【警告：深度睡眠状态消耗巨大，宿主需保持充足生理睡眠补充！强行透支可能导致意识损伤！】
一连串的信息流蛮横地冲入林默的大脑，像无数根冰冷的针在搅动他的神经。那些晦涩的名词和警告让他本就昏沉的意识更加混乱不堪。
“呃…” 一声极其轻微、带着痛苦意味的呻吟从林默紧闭的嘴唇间溢出。他眉头紧锁，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摇晃，仿佛体内有两股力量在激烈对抗——一股是系统强行灌输信息带来的剧烈冲击，另一股是他自身想要沉入更深睡眠的本能。
“他…他怎么了？” 场边有人小声惊呼。林默的状态太诡异了，脸色苍白，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颤抖着，却依旧没有睁眼。
“林默！比赛继续！发球！” 裁判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强行维持着秩序。规则就是规则，只要选手还能站立，没有主动弃权，比赛就必须进行下去。
张强猛地回过神来，脸上的羞辱瞬间被熊熊燃烧的怒火取代。耻辱！前所未有的耻辱！被一个公认的废物、一个在场上睡着的家伙用如此诡异的方式得分，这简直是他网球生涯的污点！“混蛋！装神弄鬼！” 他低吼一声，狠狠将那颗静止的球捡起，几乎是砸向林默的半场，“再来！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黄绿色的网球滚落到林默脚边。他依旧闭着眼，身体晃动的幅度似乎更大了一些。刚才系统信息流的冲击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纯粹的困倦感，像一张无形的巨网将他紧紧包裹。他只想睡，只想沉入那无边的黑暗，那里没有嘲笑，没有压力，只有…只有…
【深度睡眠训练场启动中…环境扫描…】
【检测到强烈外部干扰（对手敌意、观众注视）…能量消耗加剧…】
【建议宿主尽快完成生理睡眠补充…】
烦死了！林默在意识深处无声咆哮。他现在只想安静地睡死过去！外界的一切声音，张强的怒吼，裁判的催促，观众的窃窃私语，都变成了尖锐的噪音，疯狂地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精神防线。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弯下腰，动作迟缓僵硬地捡起了脚边的球。
这一次，他甚至没有拍球找节奏。只是麻木地、梦游般地走到发球区，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将球高高抛起——抛得歪歪斜斜，甚至有些向后。
“这姿势…连基础都不如了。” 有人忍不住摇头。
“果然刚才只是运气吧？”
张强狞笑一声，身体重心再次下沉，眼神死死锁定着那颗轨迹诡异的球。管你什么鬼把戏，这次我一定要把你打醒！
球开始下落。林默的身体也随着球的下落而微微后仰，右手的球拍以一种极其不协调、甚至可以说是笨拙的角度向上挥起。那动作看起来毫无力量，毫无技巧，就像一个从没打过网球的人第一次拿起球拍。
然而，就在球拍即将触球的刹那——
异变再生！
林默的身体猛地向前一倾！幅度之大，几乎要失去平衡摔倒！与此同时，他挥拍的手臂骤然加速！那不是流畅的加速，而是一种极其突兀、带着某种失控意味的爆发！
“嗤——！”
网球与拍面接触的瞬间，发出一种极其刺耳、如同金属摩擦般的锐鸣！
紧接着，所有人看到了让他们永生难忘的一幕。
那颗被击出的网球，并没有像第一次那样急速下坠，而是……旋转！疯狂地旋转！黄绿色的球体在空中剧烈地自转，带起肉眼可见的螺旋状气流！它飞行的轨迹并非直线，而是带着一种诡异的、向内弯曲的弧线，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扭转了方向，朝着球场左侧的边线急速掠去！
“出界！” 张强心中一喜，下意识地判断。
但下一秒，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那颗高速旋转的网球，在即将飞出左侧边线的瞬间，轨迹猛地再次改变！它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硬生生地被“弹”了回来，划出一个锐利到不可思议的折角，朝着球场的中央区域——张强所站位置的正前方——呼啸而去！
“什么？！” 张强大惊失色，这完全违背了物理规律！他几乎是凭着本能，狼狈地向后撤步，想要避开这诡异的一击。
然而，那颗球的目标似乎根本不是他！
网球带着尖锐的破空声，擦着张强的球拍边缘飞过，最终……“砰”的一声闷响，重重砸在了张强身后、靠近底线中央位置的塑胶场地上！
没有弹起！没有旋转！落地后，它只是微微向前滚动了一小段距离，便彻底静止不动！
死寂再次降临。
这一次，比上一次更加彻底，更加令人心悸。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那颗静止在底线附近的球，然后又齐刷刷地转向球场中央那个依旧闭着眼、身体剧烈摇晃、仿佛随时会倒下的少年。
“这…这…” 一个队员指着那颗球，手指都在颤抖，“这落点…是‘手冢领域’的雏形？强制将球吸引到固定区域？”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另一个队员失声叫道，“他才多大？而且他刚才那姿势…那挥拍…根本就是乱打！”
“可是球…球真的飞回来了！就在张强面前落地了！”
“见鬼了！这绝对是见鬼了！”
场边的议论声如同沸腾的开水，再也压抑不住。震惊、骇然、难以置信的情绪如同瘟疫般在训练场上蔓延。
手冢国光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紧紧盯着林默那明显处于失控边缘的身体状态，以及那颗落在底线中央、位置精准得可怕的网球。强制吸引回球的轨迹…虽然远不如他施展时那般圆融完美，范围也小得多，但那种强行扭曲球路、将其引导至特定区域的特性…错不了！
这绝不是巧合！一次是运气，两次…而且是两种截然不同、难度都堪称顶级的技巧…这只能用“诡异”来形容！
“林默！你…” 张强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巨大的恐惧和羞辱感几乎将他吞噬。他猛地抬头看向裁判，声音嘶哑地吼道：“裁判！他…他不对劲！他肯定在作弊！或者…或者他根本不是清醒的！”
裁判也懵了，他从业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匪夷所思的场面。一个选手在场上闭着眼睛，打出两种传说中的技巧？这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林默选手！请你立刻停止比赛！接受医务检查！” 他当机立断，吹响了哨子。
尖锐的哨声如同利刃，狠狠刺入林默的意识深处。
【警告！外部强制唤醒指令！深度睡眠状态强制中断！】
【精神韧性被动生效…缓冲中…】
“呃啊——！”
林默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般猛地一颤，双眼骤然睁开！
那双眼睛，布满了猩红的血丝，瞳孔涣散，毫无焦点，只有一片茫然和深入骨髓的疲惫。他像是刚从一场噩梦中惊醒，又像是跋涉了千山万水，耗尽了所有力气。身体晃了晃，脚下踉跄一步，手中的球拍“哐当”一声掉落在塑胶地面上。
他茫然地环顾四周，映入眼帘的是张强那张因恐惧和愤怒而扭曲的脸，是裁判惊疑不定的表情，是周围队员如同看怪物般的眼神，还有…远处阴影中，手冢国光那镜片后锐利如实质的目光。
“我…” 林默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我…赢了？”
没有人回答他。
整个训练场，只剩下他粗重而疲惫的喘息声，以及球拍落地的回响。
【深度睡眠能量耗尽…强制退出…】
【技能固化失败…潜能感知关闭…精神韧性提升效果衰减…】
【建议宿主立即进行生理睡眠补充…重复…立即补充…】
冰冷的电子音带着急促的警告，在他脑海中反复回荡。
林默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天旋地转，那股几乎将他压垮的困倦感如同海啸般再次席卷而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凶猛、都要致命。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小心！”
“快扶住他！”
几声惊呼同时响起。
离他最近的几个队员下意识地冲上前，七手八脚地扶住了他瘫软的身体。
林默的意识彻底沉入了黑暗的深渊。在失去知觉的前一秒，他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带着无尽的委屈和荒谬：
“终于…可以…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