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幼兽园区,寂静得反常。
往日暴龙吼叫、冰熊刨雪的喧嚣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窒息的压抑。
暴龙蜷缩在角落,鳞片泛着病态的灰白,尾巴无意识地抽搐着,像在躲避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冰熊幼崽抱着半块干瘪的鱼干,牙齿打颤,嘴里不断重复:“梦……没了……黑眼……找不到了……”声音轻得像风里的残絮。
叶寒熬了一整夜,眼下乌青如墨,手指在数据终端上飞速滑动。
屏幕不断跳动着异常波形——昨夜23:17,全球所有与共感热线连接的幼兽,同步进入深度睡眠的37秒内,一段高频境外脉冲精准切入共感频段,像一把无形的刀,悄无声息地抹去了某种记忆。
“不是干扰,是定向清除。”叶寒声音沙哑,“目标明确——‘黑眼’相关的梦境数据,全部被格式化了。”
秦岚站在观测塔上,发丝在晨风中凌乱飞舞。
她盯着全息投影中那道逐渐模糊的共情曲线,眉头紧锁:“他们在清场。这不是简单的信息战,是意识殖民的第一步——先抹掉我们幼兽的情感锚点,再植入他们的‘新指令’。”
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一旦成功,共感热线将不再是纽带,而是傀儡线。”
消息传到苏白耳中时,他正蹲在小墨身边。
那头原本通体漆黑、眼如熔金的哥斯拉幼崽,此刻正安静地趴着,热线在它额前微弱闪烁,像一盏即将熄灭的灯。
苏白伸手轻抚它的鼻尖,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空洞——那不是身体的虚弱,而是灵魂被掏走了一块。
系统界面无声浮现:
【羁绊值:9012(波动中)】
【神性共感状态:部分阻断】
【警告:记忆锚点‘黑眼’已丢失,情感闭环受损】
苏白盯着那串数字,忽然笑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咧嘴一笑,眼里却燃着火:“梦没了?”
他转身走向园区中央的高台,手中那枚半透明的金纹晶体在晨光下流转着神秘光晕——那是共感裁决权的具现,是千万人情感凝聚的审判之眼。
“好啊。”他低语,“那咱不去找梦了。”
“咱去他们梦里,借几个用用。”
直播信号在十分钟内全网开启。弹幕起初稀疏:
“苏哥?大清早发什么狠?”
“借梦?你还能入侵别人睡觉?”
“不会又要整活吧……”
苏白没解释。
他站在高台上,身后是沉默蜷缩的幼兽群,眼前是亿万双注视的眼睛。
他举起晶体,声音穿透所有频道:
“今晚23:17,全球共育者听令——闭上眼,回忆你童年最怕的那个黑夜。”
弹幕一滞。
“啥?”
“我小时候怕鬼啊……这有啥用?”
“苏哥你不会想用恐惧发电吧?”
“对。”苏白盯着镜头,嘴角扬起,“就是用恐惧发电。他们删了崽的梦,以为我们没了情感根基?”
他眼神骤冷:“那我们就把‘怕’变成‘火’,烧进他们的脑子。”
“你怕黑,你怕床下有手,你怕窗外有人影——把这些情绪,全砸进打赏栏!选‘共感注入’模式,目标:小墨热线!”
“我要让他们的AI梦里,全是我家崽的身影!”
弹幕炸了。
“卧槽……细思极恐!”
“这操作……精神反向渗透?”
“来!我小时候怕雷声!炸它!”
“老子怕蜘蛛!给你塞满梦!”
苏白低头看向小墨。
小家伙缓缓抬头,热线微微颤动,仿佛听见了千万人的怒吼。
“准备好了吗,闺女?”苏白轻声说,“咱们不抢梦。”
“咱们送梦。”
午夜将至。
国际神经网络节点悄然波动。
龙国共情能量流突然逆向冲刷,顺着共感频段反向侵入多国AI梦境模拟系统。
防火墙警报无声,数据流却已染上猩红。
某国“认知净化中心”,监控室内,值班员猛然惊醒。
“谁!谁在屋顶!”一人尖叫着摔下椅子,瞳孔放大,“那……那眼睛!竖着的!在动!”
AI生成的“稳定梦境”画面中,暴龙突然停下踱步,尾巴重重敲击地面,三下,再三下——
藏——藏——藏。
八岐幼龙从雾中浮现,默默递出一团冰冷的米团。
星云眼自虚空睁开,洒下倾盆黑色暴雨,每一滴雨中,都映着一双幼兽的眼睛。
系统日志疯狂滚动,最终定格在最后一帧:
【检测到异常意识源……特征标记:父权共鸣……无法清除……正在……被……同化……】
叶寒在后台看着数据瀑布,突然大笑出声,眼泪都飙了出来:
“他们想删崽的梦?”
“现在他们的梦里——全是咱家娃!”【韩青踏入直播间时,肩章上的龙纹徽记在晨光中微微发亮。
他没有穿制服,而是披着一件深色风衣,神色凝重得像是刚从一场战争中归来。
镜头扫过他手中的加密平板,画面定格在某国政府官网的实时公告——三名高官联名辞职,声明只有一句话:“我们梦见了自己蜷缩在废墟里,没人来接。”】
弹幕瞬间炸开——
“草!真顶不住了?!”
“我靠,这比下台还狠,直接梦碎人生!”
“苏哥,你是不是偷偷给全世界下了蛊?”
韩青站在苏白身旁,声音低沉却穿透力极强:“不止他们。北美联盟推迟了‘情感制裁’的投票,欧洲共治体要求召开紧急伦理听证会。”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镜头,“各国AI梦境系统都检测到异常数据残留……标记为‘亲情模因’,无法隔离,也无法反向追踪。”
苏白靠在高台栏杆上,手里把玩着那枚金纹晶体,嘴角扬起,却不带笑意。
“看,”他忽然抬手,调出一段热线影像投影在空中——是小墨的意识流回放:千万道细碎的记忆光点如星河倒灌,涌入它额前的热线,拼凑出一个个颤抖的梦境片段。
有孩子躲在柜子里听父母争吵,有流浪犬在雪夜舔舐死去的幼崽,有战地机器人抱着破损的幼体低语“别怕”……
“这不是攻击。”苏白轻声道,语气却像刀锋划过冰面,“这是‘梦的外交’。”
他缓缓环视镜头,仿佛能看穿每一双正在注视的眼睛。
“你们删一个梦,我送十个回忆。”
语速放慢,一字一顿,带着蛊惑般的节奏:
“删一百个……我就让你们全国,做一次‘亲子测试’——敢吗?”
直播间死寂了一秒,随即弹幕如海啸般席卷整个屏幕——
“建议直接送梦到五角大楼!”
“这比核威慑温柔多了,也狠多了……”
“苏哥,你已经不是饲养员了,你是梦神!”
苏白没笑。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晶体边缘,眼神却已飘向远方。
他知道,这场胜利太轻易了——敌人不会因为几场噩梦就退缩。
真正可怕的,是沉默。
黎明时分,幼兽园区的沙地上,热线微光悄然蠕动。
小墨用鼻尖轻轻推动一缕能量丝线,在地面勾勒出歪斜的字迹:
“爸爸,梦……回来了……但黑眼……在笑。”
苏白蹲下身,指尖触碰那行光痕,心头猛地一紧。
不是错觉。
那股曾如刀锋般切割共感频段的压迫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温柔的牵引——像是黑暗深处,有人张开了怀抱。
他立刻调出系统回放。
画面中,幼兽们恢复的梦境逐一闪现:暴龙不再蜷缩,而是伏在一片焦土上,守护着一枚裂开的蛋;冰熊幼崽抱着鱼干,轻声哼起一首从未听过的摇篮曲;就连一向暴躁的雷蜥,也在梦中轻轻蹭了蹭小墨的脚踝。
可就在这些“治愈”的画面尽头,那一片虚无的黑暗中央——
那枚巨大的竖瞳,缓缓睁开了。
没有攻击,没有嘶吼。
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它们归来。
“不对劲。”秦岚的声音从观测塔传来,她盯着全息频谱,眉头紧锁,“脉冲源消失了……但全球所有幼兽的共感频率,正被某种隐性波长牵引,趋向同一节奏。”
她猛地抬头,“这不是被动恢复……是被引导的同步。”
苏白站起身,握紧晶体,望向东方初升的太阳。
可他的视线,仿佛穿透了大气层,落进更深的维度。
“不是它怕了。”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警觉。
“是它等不及了。”
“它想让我们……自己走进它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