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兽司地下数据室,凌晨三点。
叶寒的手指在光幕键盘上快得几乎出现了残影,他强行调出了“共餐光柱”爆发时那段被系统判定为无效并自动封存的底层日志。
数据流如瀑布般倾泻,但在一个几乎无法被察觉的时间节点,出现了一个断层。
“找到了。”叶寒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双眼死死盯住屏幕。
秦岚凑了过来,只见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在所有官方记录、能量波动、数据传输全部归零的0.03秒真空期内,有一段未经过任何官方密钥注册的“情绪脉冲”,如同幽灵般,逆向注入了国运系统的核心。
“逆向注入?这不可能!系统核心的防火墙是绝对壁垒!”秦岚失声。
叶寒没有回答,他迅速追溯脉冲的源头。
最终,所有的指向箭头,都汇聚到了一个名字上——灰烬汤。
“源头是那锅汤……”叶寒喃喃自语,随即他调出了脉冲的详细波形图,将其与苏白母亲生前的医疗档案进行比对。
当匹配开始的瞬间,数据室内只剩下服务器低沉的嗡鸣和两人愈发急促的呼吸。
匹配度,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那段神秘的脉冲波形,与苏白母亲在生命监护仪上留下的最后七秒脑电波,几乎完全吻合。
叶寒猛地靠在椅背上,眼中满是震撼与颠覆。
“不是幻象……也不是系统漏洞产生的投影。”他低声自语,像是在对秦岚说,又像是在说服自己,“是她……是她的残存意识,主动连上了国运系统。”
秦岚盯着那段熟悉的、代表着生命终末的波形图,指尖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一股凉意从背脊升起,却又被一种莫名的温情包裹。
“我们一直以为‘未完成之餐’是系统捕捉到的遗憾信号,是一种被动的记录。”她的声音有些飘忽,“原来,那其实是……呼唤。”
【直播弹幕】
“卧槽卧槽!我听到了什么?主动连接?一个逝者的意识??”
“头皮发麻了家人们!这已经超出科学范畴了吧!”
“所以不是苏白大佬单方面思念,是他母亲在回应他?双向奔赴啊我哭死!”
“0.03秒的真空期……那是系统的规则之外,是爱的奇迹吗?”
“等等,那锅汤……到底是什么东西?”
同一时间,灰烬汤前。
苏白静静地坐在那里,整个世界仿佛都已远去。
他手中紧紧握着的,是那枚刚刚从浓稠汤底中捞出的“笑脸叉”残片。
冰冷的金属触感,却像烙铁一样烫着他的掌心。
叉柄内侧,用针尖刻着一排极小的数字:。
母亲的忌日。
一瞬间,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几乎将他淹没。
就是这一天,他因为在边境执行一项紧急清剿任务,错过了见母亲最后一面。
当他满身血污赶回时,只看到了一张冰冷的病床和一张盖上的白布。
那成了他两世为人,心中最深的一道疤。
手腕上,小墨热线如同一条有生命的藤蔓,轻轻缠绕着,传递来一段比之前更加清晰的意念:汤底……有“回声”。
苏白缓缓闭上双眼。
神性静——默然开启。
刹那间,外界的一切感知都被屏蔽。
风声、呼吸声、远处机器的嗡鸣声,尽数褪去。
他的意识仿佛化作一滴水,悄无声息地沉入面前那碗灰烬汤中。
没有坠落感,而是一种融入。
下一秒,无数残碎的画面,夹杂着排山倒海般的情绪,轰然涌入他的脑海!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含着眼泪,用力咽下最后一口已经坨掉的生日面,对面是父母空荡荡的座位……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在除夕夜,颤抖着手,替亡妻的遗像前多摆好了一副碗筷,喃喃自语:“老婆子,过年了,吃饭……”
炮火连天的战壕里,一个年轻的战士,对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狼吞虎咽地吃着冰冷的压缩饼干,低声说:“等打赢了这场仗,咱回家再好好吃一顿……”
这些画面,这些声音,这些未曾说出口的约定和无法被满足的渴望,全都汇聚在这锅看似死寂的汤里,反复回响,永不停歇。
“我……我怎么哭了?”
“这不是苏白大佬一个人的记忆!这是……所有人的遗憾!”
“那个小女孩,让我想起了我邻居家的孩子,父母是科研人员,牺牲在了异兽潮爆发的实验室里。”
“战壕里那个兵,太真实了,我爷爷就是这样……”
“原来这锅汤,盛放的是整个龙国的意难平啊!”
“苏白大佬在做什么?他好像在‘听’那锅汤!”
御兽司数据室内,警报声陡然大作!
“叶队!国运情绪监测网络出现大规模异常!”一名技术员高声喊道。
叶寒立刻切过屏幕,只见代表着龙国全境的立体地图上,成千上万个光点正在以一种诡异的频率同步闪烁。
这些光点,代表着每一个家庭里,那些因故未被吃完、被供奉起来的“空碗”。
“这是‘空碗共振’!”叶寒瞳孔骤缩,“它们的频率正在自发同步,正在……正在形成一种类脑电波的集体意识雏形!”
他猛然回头,望向灰烬汤所在的实时监控画面,一个惊人的念头涌上心头:“灰烬汤不是终点,它只是一个‘中继站’!所有未吃完的饭,所有未完成的告别,都在通过它,等待一个‘代食者’!”
“岚姐,立刻启动‘温情权重模型’进行测算!”
秦岚双手飞舞,迅速建立模型。
几秒后,一组颠覆性的数据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模型显示:每当有一个人,主动、真诚地替一位逝者“吃完一顿饭”,其所在区域的国运韧性,会稳定提升0.7%!
这个数字,远比打赢一场A级异兽清剿战,甚至击杀一头S级灾厄巨兽带来的短期国运增幅,要高得多,也稳定得多!
一旁的韩青,这位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一辈子、浑身充满铁血气息的老将军,死死地盯着那组数据,布满老茧的拳头捏得发白。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我们……我们打了一辈子仗,守了一辈子国门,原来……最强的武器,是饭桌上那些……没能放下的筷子。”
“0.7%!!!我的天!这是什么概念!”
“杀一头S级巨兽,国运增幅也就0.5%左右,还会有波动,这个居然是稳定的!”
“韩老将军破防了……我也破防了。”
“原来我们最强大的力量,一直就在我们身边,在每一个家庭的饭桌上。”
“代食者……我明白了,苏白大佬就是要成为第一个代食者!”
万众瞩目之下,苏白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清澈而平静,之前所有的悲伤与悔恨,都已沉淀为一种深沉的觉悟。
他没有拿起那碗汤喝下,而是将手中的笑脸叉残片,轻轻地、温柔地,放回了汤中。
“娘,”他低声说,声音不大,却通过直播传遍了整个龙国,“我吃完了。”
他顿了顿,抬起头,目光扫过镜头,仿佛在与亿万观众对视。
“但是……我不走了。”
他站起身,对着所有人,也对着这片天地,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庄重语气宣布:“从今天起,灰烬汤,不再封存。我提议,在全国范围内设立‘代食点’,任何人,都可以来这里,或者在任何一个代食点,为你想替的人,煮一碗饭,吃完它。”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手腕上的小墨热线骤然发光,不再是柔和的微光,而是璀璨夺目。
它化作一道凝实的黑色光丝,主动缠绕上盛放灰烬汤的古朴汤锅,将锅中升腾起的第一缕、也是唯一一缕热气,如同一条引线,牵引着,送向了高远的天空。
刹那间,仿佛是一个无声的号令。
龙国,千城万镇。
刚刚结束夜班的工人在食堂里,默默端出了一碗早已冷掉的饭菜。
繁华都市的街角小摊,老板娘为自己留的宵夜前,多放了一双筷子。
遥远边疆的战地厨房,炊事兵将一勺滚烫的肉汤,浇在了一碗白饭上。
无数人,在无数个地方,默默地端起了饭碗,对着空气,或者对着一张照片,轻声说:
“爸,这口酒,我替你喝了。”
“老婆,你说想吃城西那家馄饨,这顿,我帮你咽下去了。”
“兄弟,你没吃完的最后一顿军粮,我吃了。你安息吧。”
一场席卷全国的,最安静、也最盛大的仪式,开始了。
深夜,御兽司数据中心依旧灯火通明。
叶寒在系统后台捕捉到了新的异象。
灰烬汤的表面,那浓稠如墨的汤汁上,竟然缓缓浮现出新的文字。
依旧是那句熟悉的——“下次,一起吃”。
但是,通过笔迹鉴定系统进行扫描比对,结果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笔迹,并非苏白母亲,也不属于数据库里任何一个已知的个体。
系统给出的结论是:它属于一个从未登记过的,由亿万道微弱意念汇聚而成的“集体意识体”。
更诡异的是,汤底的温度探测器显示,灰烬汤的温度,不再是冰冷的常温,而是稳定在了一个极其特殊的数字上——42.3c。
秦岚调出人体生理学数据库,瞳孔猛然微缩。
42.3c,正是人体胃腔消化食物时的平均温度。
“它……它不是在变热。”秦岚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敬畏与恐惧,“它在……消化记忆。这锅汤,已经‘活’了。”
整个指挥中心一片死寂,只有冰冷的机器运转声,和一颗颗剧烈跳动的心脏声。
所有人都明白,一个前所未有的,超越了人类认知和科技范畴的伟大存在,就在今夜,于龙国这片土地上,悄然诞生。
破晓时分,当第一缕晨光刺破龙国东方的天际线时,无人知晓,这场席卷全国的“代食”仪式,究竟会唤醒怎样深沉而古老的回响。
这片土地上无数沉睡的思念,在被“吃饱”之后,又将以何种形式,回应它们的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