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的微光穿透紫云阁残破的窗棂，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韩烨推开厢房的木门，一股混杂着露水与草木腐败的气息扑面而来，与下界山林的清新截然不同——仙界的空气里，哪怕是衰败之地，也萦绕着若有若无的灵气，只是这些灵气驳杂而微弱，远不如神址祭坛那般精纯。
“韩大哥，这里！”
院外传来清脆的呼唤，凌玥背着一个竹编的药篓，站在石阶下朝他挥手。少女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道袍，发间别着一根简单的木簪，眼神清澈得像山涧的泉水，与阁中老弱修士的沉郁形成鲜明对比。她手中握着一卷泛黄的兽皮纸，正是昨夜承诺的资源地图。
韩烨走下石阶，目光落在她药篓里的工具上：一把小巧的银锄，一个玉质的收纳盒，还有几张用来包裹灵草的防潮符纸。这些物件虽不奢华，却都透着精心养护的痕迹，显然是凌玥平日采集灵草的常用之物。
“地图我标注好了。”凌玥将兽皮纸递过来，指尖因常年劳作带着薄茧，“我们先去最近的‘碎星坡’，那里长着‘凝气草’，虽然只是一阶灵草，但对我们这种低阶修士来说，是修炼的基础材料。”
韩烨展开地图，兽皮纸上用朱砂勾勒出几处小山丘的轮廓，碎星坡的位置被圈了个红圈，旁边还歪歪扭扭画着几株草的图案。他指尖拂过地图边缘，能感觉到上面残留着淡淡的灵力波动——这竟是用修士的精血混合朱砂绘制的，能在靠近灵草生长地时微微发热，起到指引作用。
“费心了。”韩烨将地图折好收入怀中，目光扫过凌玥略显单薄的肩膀，“碎星坡距离这里远吗？”
“不算太远，步行大概一个时辰。”凌玥背起药篓，脚步轻快地在前引路，“不过要穿过一片废弃的矿洞，那里偶尔会有低阶妖兽出没，韩大哥要小心些。”
韩烨点头跟上，目光不自觉地打量着沿途的景象。紫云阁的范围比他想象的更广，除了主殿和几间残破的偏殿，远处还有倒塌的炼丹房、被杂草淹没的兵器库，甚至能看到演武场中央那座断裂的白玉台——台基上刻着的“凌云”二字已模糊不清，却仍能想见当年弟子云集、切磋论道的盛况。
“那座玉台，是当年阁主亲自奠基的。”凌玥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轻声解释，“听说巅峰时期，每日都有上百名弟子在上面比试，墨长老说，那时的紫云阁，在整个东域都是排得上号的大宗门。”
韩烨默然。从谷洪留下的传承片段和墨长老的只言片语中，他能拼凑出紫云阁曾经的辉煌，也更能体会到如今的萧索。千年前的那场浩劫，不仅夺走了阁中弟子的性命，更掐断了宗门延续的根基——灵脉被占，资源匮乏，连最基础的修炼都成了奢望。
穿过一片齐腰深的蒿草，前方出现一道狭窄的山口，山口两侧是陡峭的岩壁，上面布满了人工开凿的痕迹，显然就是凌玥所说的废弃矿洞。洞口弥漫着潮湿的霉味，隐约能听到水滴落在岩石上的“滴答”声。
“这里以前是阁中开采铁矿的地方，后来矿脉枯竭，就废弃了。”凌玥从药篓里取出一盏油灯，注入灵力点亮，昏黄的光晕驱散了部分黑暗，“里面岔路多，我们沿着左侧的主路走，很快就能出去。”
韩烨跟在她身后踏入矿洞，九转玄功剑在腰间微微震颤，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他运转《九转玄功》，将灵气汇聚于双耳，果然听到黑暗深处传来细微的“窸窣”声——不是水滴，而是某种生物爬行的声音。
“小心。”韩烨按住腰间的剑柄，低声提醒。
凌玥也紧张起来，握紧了手中的银锄，油灯的光晕在她脸上跳动，映出几分警惕。她虽在阁中长大，却很少有机会外出，对付妖兽的经验远不如韩烨丰富。
就在两人穿过一段狭窄的通道时，黑暗中突然窜出一道灰影，带着腥臊的气息扑向凌玥！那是一只体型如野猫的妖兽，浑身覆盖着暗绿色的鳞片，口中露出尖锐的獠牙，双眼在黑暗中闪着幽光——是一阶妖兽“蚀骨鼠”，以啃食矿石中的灵气为生，牙齿带有微弱的腐蚀性。
凌玥惊呼一声，下意识地举起银锄格挡。但蚀骨鼠速度极快，轻易避开了银锄，利爪直取她的面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韩烨动了。
他没有拔剑，只是屈指一弹，一股凝练的灵气如同石子般射出，精准地打在蚀骨鼠的侧腹。“噗”的一声闷响，蚀骨鼠发出一声尖啸，被打得倒飞出去，撞在岩壁上昏死过去。
凌玥愣在原地，看着韩烨的眼神充满了惊讶。她能感觉到，韩烨刚才弹出的灵气并不狂暴，却异常凝练，仿佛带着某种奇特的穿透力，正是蚀骨鼠这种防御型妖兽的克星。
“韩大哥，你的灵力……”
“只是些下界的小技巧。”韩烨笑了笑，走上前检查蚀骨鼠的尸体。妖兽的侧腹有一个细小的血洞，伤口周围的鳞片完好无损，内部却已一片焦黑——这是《九转玄功》中“凝气成针”的法门，将灵气压缩到极致，以点破面，对付低阶妖兽格外有效。
他心中却在暗自盘算：刚才那一击，消耗的灵气比在下界时多了近一倍，但威力也提升了三成。看来仙界的妖兽不仅防御更强，对灵气的抗性也更高，以后出手必须更加谨慎。
“走吧，别耽误了时间。”韩烨示意凌玥继续前行，目光却在矿洞深处多停留了片刻。他能感觉到，黑暗中还有更多的蚀骨鼠在蛰伏，只是刚才那一击的威慑力，让它们不敢轻易现身。
穿出矿洞时，晨曦已完全驱散了雾气，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坡度平缓的山坡出现在前方，坡上覆盖着翠绿的草甸，无数半尺高的灵草在风中摇曳，草叶顶端凝结着晶莹的露珠，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蓝光——正是一阶灵草“凝气草”。
“到了！”凌玥眼睛一亮，快步跑上坡地，小心翼翼地放下药篓，取出银锄开始挖掘，“凝气草的根须很脆，要从侧面下锄，不然会损伤灵气……”
韩烨站在坡边，感受着空气中弥漫的灵气。碎星坡的灵气虽然稀薄，却比紫云阁内纯净了许多，每一株凝气草都像是一个小小的灵气节点，彼此呼应，形成了一个微弱的聚灵场。
他尝试着运转《九转玄功》，引导周围的灵气入体。令他惊喜的是，仙界的灵气虽然狂暴，却更容易被肉身吸收淬炼，流转过经脉时，带来的刺痛感比在下界强烈数倍，但淬炼肉身的效果也同样显着——仅仅片刻功夫，他就感觉到肌肉纤维变得更加致密，骨骼上传来一阵酥麻的痒意，仿佛有新的力量在孕育。
“果然如我所想。”韩烨心中暗喜。《九转玄功》本就以淬炼肉身见长，在灵气更浓郁的仙界，简直如鱼得水。假以时日，他的肉身强度必然能得到质的飞跃。
就在这时，坡地边缘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几只体型更大的蚀骨鼠从岩石后窜出，直扑正在专心挖掘灵草的凌玥！显然，这些妖兽将凝气草视为领地，不允许外人染指。
凌玥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却不小心被草根绊倒，眼看就要被蚀骨鼠扑中——
韩烨眼神一凝，这次没有使用灵气，而是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凌玥身前，侧身避开一只蚀骨鼠的扑击，同时抬手抓住另一只的尾巴，顺势一甩！
“砰！”
那只蚀骨鼠被狠狠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动弹。其余几只见状，吓得连连后退，却仍在原地龇牙咧嘴，不肯离去。
韩烨没有追击，只是站在原地，体内的神族血脉微微涌动，一股无形的威压散发开来。蚀骨鼠的眼中闪过恐惧，终于夹着尾巴逃窜了。
“韩大哥，你好厉害！”凌玥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小脸上满是崇拜，“你刚才的速度好快，比墨长老的身法都要利落！”
韩烨笑了笑，没有解释。那不是什么身法，而是炼体神族与生俱来的“瞬身”能力，在下界时被伪灵根压制，直到解开束缚后才完全觉醒。在肉身强度不断提升的现在，这种能力也变得越来越熟练。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刚才那一甩看似随意，却蕴含着对力量的精准掌控——既能杀死妖兽，又不会过度发力导致尸体损坏。这是他在猎虎村打猎时练就的本事，没想到在仙界也能派上用场。
“别愣着了，抓紧时间采摘吧。”韩烨提醒道，目光扫过四周，“这里不宜久留，刚才的动静，可能会引来更强的妖兽。”
凌玥连忙点头，重新拿起银锄，动作却比之前快了许多。她看韩烨的眼神里，除了好奇，又多了几分敬畏。这个从下界来的修士，身上仿佛藏着无数秘密，既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又有着令人惊叹的实力。
韩烨没有再插手，只是站在坡边警戒，同时默默运转功法，感受着仙界灵气的滋养。阳光洒在他身上，暖洋洋的，远处的山峦在云雾中若隐若现，一切都充满了生机。
他知道，这只是他在仙界的第一次试探，未来还有更多的挑战在等待。但看着眼前忙碌的凌玥，想着紫云阁中那些期盼的目光，还有谷洪遗留的未解之谜，他的心中充满了动力。
重振紫云阁，查清谷洪死因，寻找镇界碑……每一个目标都清晰地摆在眼前。
而这一切，就从采摘这些小小的凝气草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