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烨的身形在玄铁圣剑消散的金光中缓缓凝聚，每一寸肌肤的重塑都伴随着骨骼的轻响，像是无数碎裂的铁器正在重新咬合。他低头看了眼胸前衣襟上渗出的血迹，那是刚才与敖烈法则碰撞时震伤的内腑，虽不致命，却让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微的刺痛。但这点痛楚，与体内奔涌的暖流相比，简直微不足道——那是谷洪仙魂意念残留的力量，正一点点修复着他受损的经脉，更让他对空间法则的理解，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深度。
“咳咳……”
脚下传来敖烈的闷咳声，打断了韩烨的内视。这位曾经叱咤八域的天罗域主，此刻正瘫在破碎的祭坛石板上，胸口的血洞还在汩汩冒着黑气，大罗灵晶碎裂的反噬让他全身皮肤泛起诡异的灰败色。他试图撑起上半身，手臂却抖得像风中残烛，最终只能无力地垂落，眼中充满了不甘与怨毒，死死盯着韩烨的背影。
韩烨没有回头，只是抬手挥出一道淡紫色的电光，将敖烈周身逸散的魔气彻底禁锢。这道电光来自紫电天网的残余之力，看似微弱，却带着空间法则的禁锢效果，让敖烈连调动一丝魔气的可能都化为泡影。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满目疮痍的天罗山主峰。
曾经被万化魔功笼罩的天空，此刻已透出澄澈的蓝，那些翻滚的黑云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撕碎，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主峰上的阵法光幕早已在圣剑斩击时崩碎，露出下方层层叠叠的石阶，以及石阶上残留的兵刃与尸骸——那是联军修士冲击主峰时留下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与魔气混合的气息，但更显眼的，是从山脚下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欢呼声。
“破了！主峰的阵法破了！”
“是韩烨先生！一定是韩烨先生胜了！”
“杀上去！为死去的同门报仇！”
呐喊声中夹杂着兵刃碰撞的脆响和修士们的灵力呼啸，显然，天罗域的残余守军已经挡不住联军的攻势。韩烨站在主峰边缘向下望去，只见密密麻麻的身影正沿着石阶向上攀爬，各色灵光在人群中此起彼伏，像是汇入主峰的溪流。为首的那道银白身影格外醒目，手持一柄珊瑚状的长剑，剑招灵动迅捷，正是静海域少主林清寒。
片刻后，林清寒的身影已出现在主峰入口处。他一脚踹开最后一道残破的石门，带着数十名静海域修士冲了上来，当看清主峰上的景象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们看到了破碎的祭坛，看到了满地的魔修尸骸，看到了瘫在地上毫无反抗之力的敖烈，更看到了站在祭坛旁、一身染血却气息沉稳的韩烨。
“韩烨先生……”林清寒收剑入鞘，快步上前，目光在韩烨和敖烈之间转了一圈，最终落在韩烨身上，语气中带着难掩的激动，“您……胜了？”
韩烨微微点头，声音还有些沙哑：“幸不辱命。”
这四个字刚出口，身后的联军修士们便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有人激动得跪倒在地，朝着韩烨的方向叩拜；有人举起兵器朝天怒吼，宣泄着连日来的压抑与牺牲；还有人望着同伴的尸骸红了眼眶，却带着笑容喃喃道：“我们赢了……终于赢了……”
林清寒身后的修士们纷纷上前，想要靠近敖烈，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其中一名左臂缠着绷带的中年修士咬牙道：“少主，这魔头杀了我们静海域上百名同门，让我现在就结果了他！”说罢便要祭出法宝。
“住手！”林清寒厉声喝道，眼神锐利地扫过众人，“韩烨先生在此，轮不到我们放肆。”
那名中年修士愣了一下，悻悻地收回了手，但看向敖烈的目光依旧充满恨意。其他修士也纷纷停下动作，虽然心有不甘，却没人敢违逆林清寒的命令——毕竟，在场所有人都清楚，这场胜利的核心，是韩烨以一己之力逆转了战局。
林清寒走到韩烨身边，拱手行礼，姿态放得极低：“韩烨先生，联军已控制天罗山各处要道，天罗域残余魔修要么被斩杀，要么已投降，只待您发落。”他刻意加重了“您发落”三个字，显然是在表明态度：此战的功劳归于韩烨，最终的裁决权自然也该由他掌握。
韩烨瞥了眼地上的敖烈，对方听到“发落”二字，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似乎在说“你又能奈我何”。韩烨没有理会，对林清寒道：“先派人看住他，莫要让他自尽，也别让其他人伤他分毫。”
“这……”林清寒有些迟疑，“先生，敖烈作恶多端，八域修士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若不……”
“他的命，不能这么便宜了。”韩烨打断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八域多少修士因他而死，多少宗门因他覆灭，他欠下的债，不是一刀就能结清的。”
林清寒心中一动，瞬间明白了韩烨的意思。若是当场杀了敖烈，固然能解一时之恨，却无法平息所有怨气。唯有将他交给八域修士共同处置，让那些失去亲友、宗门的人亲眼看到他的下场，才能真正告慰亡灵，也才能彰显此战的意义。
“先生考虑周全，清寒佩服。”林清寒不再犹豫，转身对身后两名心腹道：“你们带十名修士，以锁灵链将敖烈捆缚，严加看管，没有韩烨先生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包括我在内。”
“是！”两名心腹领命，立刻取出特制的黑色锁链——这锁链是用克制魔气的“玄阴铁”打造，专门用来束缚修为高深的魔修。他们上前将锁链缠在敖烈身上，锁链触碰到敖烈的皮肤，立刻发出“滋滋”的响声，冒出黑烟，敖烈痛得闷哼一声，却依旧嘴硬：“一群小辈，也敢对本座动手……”
没人理会他的叫嚣，锁链很快收紧，将他牢牢捆住。两名修士一左一右架起他，拖向主峰一侧的临时囚牢——那是联军修士刚刚清理出来的一处石室。
看着敖烈被拖走的背影，韩烨轻轻吐出一口浊气。与敖烈的这一战，从宗灵境初期打到大罗境边缘，跨越了两个大境界的差距，若不是谷洪仙魂的驰援，若不是心中那股“守护”的意念支撑，他恐怕早已化为祭坛上的一抔黄土。此刻尘埃落定，疲惫感才如潮水般涌来，让他忍不住靠在一块断裂的石柱上，闭上了眼睛。
“先生，您受伤了？”林清寒察觉到他的异样，关切地问道，同时取出一枚莹润的玉瓶，“这是我静海域的疗伤圣药‘碧海琼浆’，对法则反噬造成的伤势有奇效，您……”
韩烨摆摆手，拒绝了他的好意：“无妨，只是灵力消耗过巨，调息片刻便好。”他并非客气，而是谷洪仙魂残留的力量正在自行修复伤势，外力介入反而可能打乱这股气流。
林清寒见状，便不再坚持，只是吩咐手下：“快去取些干净的灵石来，布置一个简易的聚灵阵，让韩烨先生调息。”
很快，十数块上品灵石被取来，按照五行方位摆放，形成一个小型聚灵阵。浓郁的灵气从灵石中溢出，缓缓注入韩烨体内，让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许。
就在这时，主峰下又传来一阵骚动，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一群修士簇拥着几位老者登上了主峰。为首的是南域百草谷的谷主，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他身后跟着东域器宗的长老和西域禅宗的大师，都是联军中的核心人物。
“韩烨小友！”百草谷主一眼就看到了韩烨，快步上前，脸上满是激动，“老夫就知道，你一定能创造奇迹！”
其他几位老者也纷纷上前见礼，看向韩烨的目光中充满了敬佩与感激。东域器宗的长老更是捋着胡须赞叹道：“以宗灵境巅峰硬撼大罗境初期，还能碎其灵晶，这份战力，怕是中极域域主年轻时常年，也不过如此啊！”
韩烨睁开眼，对众人微微颔首：“侥幸而已，若非诸位牵制了天罗域的主力，我也没机会与敖烈单独对决。”他这话并非谦虚，若不是联军在山下死战，吸引了敖烈的大部分注意力，让他无法分心调动更多魔修支援，这场战斗绝不会如此顺利。
百草谷主叹了口气，目光扫过主峰上的尸骸，眼中闪过悲戚：“可惜了……为了攻上这主峰，我们损失了近三成修士，光百草谷就折损了五位核心弟子……”
提到伤亡，周围的气氛顿时沉重下来。林清寒也收起了笑容，沉声道：“静海域的伤亡也不小，光是金灵境以上的修士，就陨落了十七位。”
韩烨沉默片刻，道：“统计伤亡，安抚家属，所有牺牲修士的名字，都要刻在天罗山的纪念碑上，让后世铭记他们的功绩。”
“理应如此。”百草谷主点头赞同，“老夫这就安排人去办。”
就在众人商议后续事宜时，一名联军修士匆匆跑上主峰，对着林清寒和几位老者行了一礼，汇报道：“启禀各位前辈，天罗域副域主白显带着白家残余族人前来投降，现已在山下等候发落。”
“白显？”林清寒皱眉，“就是那个之前一直帮着敖烈欺压其他小域的白家主？”
“正是。”
百草谷主冷哼一声：“墙头草而已，敖烈势大时他趋炎附势，如今见势不妙又来投降，这种人留着也是祸害，依老夫看，不如……”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东域器宗长老却摇头道：“白家在天罗域经营多年，熟悉域内情况，若能收服，对后续接管天罗域或许有帮助。当然，该有的惩戒也不能少。”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韩烨，显然是想听听他的意见。毕竟，如今的韩烨，无论是实力还是威望，都已是联军中当之无愧的核心。
韩烨靠在石柱上，手指轻轻敲击着石面，发出“笃笃”的轻响。白显此人，他略有耳闻，据说此人修为不高（宗灵境中期），但极为擅长钻营，当年正是靠着向敖烈献上一条上品灵脉的位置，才得以坐上副域主之位，这些年帮着敖烈做了不少欺压邻域的勾当。
“让他上来。”韩烨缓缓开口，“有些账，该当面算算了。”
那名修士领命而去，主峰上再次陷入短暂的寂静。阳光透过云层洒下，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也照亮了众人脸上复杂的神情。胜利的喜悦尚未完全消散，如何处置战后的天罗域，如何安抚各方势力，如何面对八域即将到来的新格局……一系列问题，如同主峰上的断壁残垣，横亘在所有人面前。
韩烨望着远处渐渐恢复清明的天空，心中清楚，这场战斗的结束，并非终点，而是另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