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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第八节

绿皮火车像条年迈的青蛇,在铁轨上慢吞吞地游移。车轮碾过接缝处的哐当声有节奏地敲着耳膜,车厢里弥漫着煤烟味、汗味和劣质烟草混合的气息,昏黄的灯泡悬在头顶,随着车身摇晃出一圈圈模糊的光晕。我和母亲对面坐着,她靠窗的位置积着层薄薄的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包带——那是个洗得发白的蓝布包,里面装着给姑妈带的嘉兴粽子是车站买的,油纸渗着油星,在布面上洇出浅黄的印子。

“慢车就是这样,”母亲叹口气,把我的围巾又紧了紧,“一路都要给快车让道,咱们且得熬着呢。”

我点点头,看着窗外。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偶尔掠过几盏昏黄的路灯,快得像流星。车厢里人不多,后排有个男人打着震天响的呼噜,前排的大妈抱着个熟睡的孩子,襁褓里露出半只红通通的小脚。母亲推了推我,指着她身旁的空位:“躺会儿吧,看这架势,天亮前到不了上海。”

我蜷起身子,头枕在母亲的膝头。她的棉布裤子带着皂角的清香,膝盖处磨得发亮,却干净得没有一丝褶皱。火车又哐当一声停了,这次停得格外久,窗外传来铁轨工人敲打扳手的叮当声,远处隐约有汽笛长鸣,像困在深巷里的野兽在低吼。我眼皮越来越沉,恍惚间觉得自己像粒被风卷着的尘埃,在无边无际的黑夜里飘啊飘,最后被母亲的手轻轻接住,坠入了梦乡。

再次睁开眼时,车厢里已泛出青白的晨光。母亲正弯腰替我理着压皱的衣领,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到了,上海站。”

下了站台,冷风像小刀子似的往骨头缝里钻。我缩着脖子打了个哆嗦,才发现上海的冬天比嘉兴冷得更尖锐——嘉兴的冷是裹着水汽的湿冷,黏在皮肤上慢慢渗进去;上海的风却带着股硬劲,刮在脸上生疼,像是从冰窖里直接灌出来的。天刚蒙蒙亮,铅灰色的云压得很低,站台尽头的信号灯忽明忽暗,像只疲倦的眼睛。

“先找个地方暖和暖和。”母亲拉着我往出站口走,她的手很暖,掌心带着常年握手术刀磨出的薄茧。

车站附近的早点摊冒着白腾腾的热气,我们挑了家挂着“上海小吃”木牌的铺子。豆浆是现磨的,盛在粗瓷碗里,上面浮着层细密的泡沫,喝一口,醇厚的豆香混着暖意从喉咙一直淌到胃里。大饼在铁板上烤得酥脆,咬下去咔嚓响,芝麻的香味混着葱花窜出来。我连喝了两碗豆浆,额头上沁出细汗,再抬头时,天已经亮透了,铅灰色的云被撕开道口子,漏出点淡金色的光。

“大哥,问下到浙江中路怎么走?”母亲向摊主打听,手里还捏着半块没吃完的大饼。

摊主是个络腮胡的中年男人,操着一口带沪语腔调的普通话,指手画脚说了半天,又报了三路公交车的号码。母亲听得仔细,时不时点头应着,末了还从布包里摸出颗水果糖递过去:“多谢了,尝尝我们嘉兴的糖。”

男人笑着接了,塞进嘴里:“客气啥,你们乡下人就是实诚。”

我心里咯噔一下,攥着豆浆碗的手紧了紧。母亲却像没听见似的,拉着我往公交站走,轻声说:“记着路牌,别跟丢了。”

转第三趟车时,车厢里已经挤满了人。上海的公交车比嘉兴的新,还大,足有嘉兴三台汽车那么长,还长着辩子,扶手擦得锃亮,车窗上贴着花花绿绿的广告。我被挤在母亲身后,闻着周围人身上的雪花膏味、油条味,还有一种说不清的、属于大城市的气息。有人用沪语高声交谈,语速快得像炒豆子,我大概能全听懂,只觉得他们的语调里带着种天生的熟稔,仿佛这座城市的每一条街道、每一盏路灯,都是他们家的后院。

终于到了浙江中路,街两旁是挤挤挨挨的楼房,墙面上爬满了斑驳的爬山虎,晾衣绳从这栋楼拉到那栋楼,挂满了五颜六色的衣裳。我们提着包在巷子里转了好几圈,问了修鞋的大爷、买菜的阿姨,才在一条窄得只能容两人并排走的弄堂深处,找到了那家“金华旅馆”。

旅馆的门是褪了漆的木门,推开时吱呀作响。柜台后的老太太戴着老花镜,抬头打量我们:“住店?”

“我们找亲戚,”母亲上前一步,“她叫于秀琴,是从洛阳来的,在这儿住了些日子。”

老太太哦了一声,在账本上翻了翻:“二楼,203房。我带你们去。”

楼梯是木头的,踩上去颤巍巍的,每一步都发出“咯吱”的呻吟。二楼果然像老太太说的,中间是个方方正正的大客厅,摆着张掉漆的八仙桌,四周全是带编号的房门,像蜂巢里的小格子。姑妈住的203房在转角,门虚掩着,能听见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老太太敲了敲门:“于同志,有人找。”

门开了,姑妈穿着件灰蓝色的列宁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只是脸色还有点苍白。她看见我们,先是愣住了,看到了我眼睛眨了两下,像是在辨认什么,直到母亲笑着说:“秀琴,我们是嘉兴来的。”

“哎呀!是弟妹啊!”姑妈看见我想到了她弟弟小时候的模样也反应过来了,一把拉住母亲的手往屋里拽,“快进来快进来,外面冷!”她又转头对老太太道,“张阿姨,麻烦您了。”

老太太点点头,转身下楼时还不忘回头看了我们一眼,眼神里带着点探究。

房间不大,摆着两张单人床,一张木桌,一把椅子。墙角的煤炉上坐着个搪瓷缸,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姑妈一边给我们倒热水,一边絮絮叨叨地说:“我这脑子,前阵子磕了下,记性更差了,刚看见你们,愣是没认出来,弟弟这儿子长得跟他真像。”她说话时,手指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脑勺,那里还贴着块纱布。

“医生怎么说?”母亲接过搪瓷杯,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

“说是没啥大事,养着就行。”姑妈笑了笑,从床头柜的网兜里摸出两个苹果,“来,尝尝上海的苹果,比你们那儿的肯定甜甜。”

那苹果确实大,红扑扑的,表皮光溜溜的,不像我们小镇上卖的,总带着点虫眼和疤痕。姑妈拿水果刀削了皮,苹果的清香立刻漫了开来,甜丝丝的,混着煤炉里煤块燃烧的味道,在小小的房间里打着转。我接过递来的苹果,咬了一口,汁水瞬间在嘴里爆开,甜得恰到好处,一点也不涩。

“好吃吧?”姑妈看着我,眼里带着笑意,“上海的水果都是从北边空运过来的,新鲜。”

我点点头,嘴里塞得满满的,说不出话来。那两天,姑妈每天都会买苹果回来,我像只贪嘴的小松鼠,把木桌上的苹果吃得一个不剩。最后一个苹果下肚时,我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跟姑妈说:“姑,这苹果真好,我们镇上的苹果又小又酸,还带股怪味。”

妈妈叹了口气:“大城市嘛,啥好东西都先紧着大城市。他们总叫咱们乡下人,其实也不全是坏心,就是见得多了,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妈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我们乡下也有好的,每次去镇上买肉,都是现杀的猪,新鲜得很。上海人想吃口新鲜肉难着呢,菜场里卖的都是冻了不知多久的,跟僵尸似的。”

我这才知道,姑妈在上海看病,一直住旅馆。“医院病房紧张得很,”姑妈解释道,“除非是快不行的,不然都得自己找地方住。我这算好的,厂里给报销旅馆费,还派了人来看过两回。”

临走那天,姑妈往我们包里塞了一大袋苹果,又从抽屉里拿出个玻璃瓶,里面装着雪白的粉末。“这是珍珠粉,”她说,“我每天都吃,安神的,你不是总说睡不着吗?拿着。”

我瞅着那瓶子精致的玻璃盖,知道这东西金贵,连忙摆手:“姑,我不要,太贵重了。”

“拿着吧,”姑妈把瓶子硬塞进我手里,“公家出钱的,我这工伤,厂里给配的。不拿白不拿,我才不管呢,身体是自己的。”她又转向母亲,压低了声音,“弟妹,我跟你说实话,我这脑子就是轻微脑震荡,养养就好了。但我想通了,以前在厂里拼得太凶,值当吗?现在趁这机会歇着,也挺好。”

母亲看着她,忽然笑了:“你呀,总算开窍了。”

回到嘉兴,父亲已经从乡下回来了。他听母亲说完姑妈的情况,点了点头:“问题不大,就是得放宽心养着。”没过几天,县里也来人了,给母亲送来了结论——她之前被卷进去的那桩案子,查清楚了,跟她没有半点关系。母亲拿着那张盖着红章的纸,手指微微发抖,眼眶却亮得很。

那年春节,家里格外热闹。姑妈带着表哥天峰从上海来了,她说过几天她和天峰要走,让姑父在我们这儿再多住些日子——她说要等政策明朗了再让他回去,不然那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

天峰表哥比我大十岁,正在上海交大读大学。他看见我弟弟,笑着问:“这是冰峰吧?跟我名字就差一个字。”

我这才注意到,弟弟叫冰峰,表哥叫天峰,都带着个“峰”字。母亲笑着说:“你姑夫取的,说‘峰’字好,有骨气,能站得高。”我摸手上的苹果忽然觉得,原来取名字也是件有讲究的事,像在给日子偷偷埋下个盼头。

除夕那天,父亲写了副春联,上联是“雪消门外千山绿”,下联是“春到人间万户欢”。我和天峰表哥一起贴在门框上,浆糊是母亲用面粉调的,黏糊糊的,蹭在手上暖烘烘的。厨房里,姑妈带来的上海苹果摆在盘子里,红得像小灯笼,弟弟冰峰踮着脚够不着,被姑父一把抱起来,举到柜子顶上让他拿。

吃年夜饭时,父亲开了瓶绍兴黄酒,给姑父倒了满满一杯。“来,喝了这杯,”他举起杯子,“新的一年,啥都能好起来。”

姑父眼眶红了,仰头把酒喝了,抹了把脸:“借你吉言。”

窗外的鞭炮噼里啪啦响起来,炸开的火星像撒了把星星。我扒着窗户往外看,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给屋顶盖了层银霜。母亲走过来,把件厚棉袄披在我身上,轻声说:“冷不冷?进去吧。”

我摇摇头,看着远处亮着灯的窗户,忽然觉得,那些灯光像一串省略号,后面藏着好多好多的日子。天峰表哥说,他毕业后想到浙江来,浙江是老家。母亲说,等开春了,她想在院子里种点青菜;父亲说,他要把那辆旧自行车修修,带着我们去县城逛公园。

大年初一的太阳特别好,暖融融地照在院子里的积雪上,折射出晃眼的光。我坐在门槛上,看着弟弟冰峰和天峰表哥在雪地里追着跑,听着屋里传来姑父和父亲的笑声,手里攥着那瓶珍珠粉,瓶身被太阳晒得暖暖的。

原来雪化了之后,真的会有春天啊。

我望着远处黛青色的天空,心里忽然笃定起来——那些埋在泥里的日子,那些在黑夜里摇晃的火车,那些带着凉意的上海的风,总有一天,都会长出新的芽来。

《沪上行》

铁马摇风赴沪滨,

姑慈浆暖破冬晨。

一堂笑融檐前雪,

已见春光探旧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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