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莱布尼尔的机舱里，引擎的轰鸣被隔绝在厚重的舱壁外，却压不住陌深胸口的闷意。他猛地睁开眼，额角还沾着冷汗，梦中深海的冰冷仿佛还残留在皮肤表面.
深蓝色的巨龙盘旋在漆黑的海沟里，鳞片反射着幽光，他和恺撒、楚子航、路明非被无形的力量束缚着，只能眼睁睁看着巨龙逐渐逼近，而陌深引以为傲的言灵和炼金领域，在那一刻全成了无用的摆设。
“做噩梦了？” 恺撒的声音从斜前方传来，他正靠在座椅上抽着雪茄，海蓝色的眼睛里带着几分玩味，“你刚才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看来这趟日本之行，你比我们都紧张。”
陌深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起身走到吧台边倒了杯温水，指尖还在微微发颤：“梦到我们在日本深海遇到了巨龙，所有手段都不管用。那种无力感…… 太真实了。”
恺撒弹了弹雪茄灰，目光落在窗外漆黑的夜空，“噩梦而已，不过你倒是比我想象中更在意这次任务。我还以为你跟楚子航一样，从不将预言放在心上。”
陌深喝了口温水，才觉得胸口的闷意稍缓：“这次任务总给我一种不安的感觉，诺玛只给了列宁号和龙类胚胎的零星信息，日本分部那边又一直藏着信息不肯透露。”
“我讨厌别人给我布局的感觉，因为每次我都会失去些什么。”
陌深回头看了眼后座，楚子航依旧保持着标准的坐姿，双手扶着黑鞘长刀，即使闭着眼，周身也透着生人勿近的冷意；路明非则完全相反，整个人挂在楚子航肩上，嘴角的哈喇子都快流到对方的和服上，嘴里还嘟囔着。
就在这时，机舱广播响起，机师的声音带着几分不耐烦：“还有半小时抵达东京，准备降落。提醒你们一句，降落点是个废弃机场，跑道短得离谱，不想吐的话，最好系好安全带。”
陌深走到舷窗边，看着下方渐渐清晰的灯火，心里的不安又重了几分。
与此同时，横滨郊外的盐碱滩上，黑色悍马的车灯刺破夜幕，在荒无人烟的海岸线上投下两道光柱。源稚生叼着烟，目光紧锁着远处的海平面，指尖的烟蒂已经积了很长一截灰烬。
“少主，您已经抽到第五根了。” 樱坐在副驾驶座上，目光落在源稚生紧绷的侧脸，“是在担心陌君追问渔村的调查进度，还是在纠结要不要告诉他们‘龙渊计划’的真相？”
源稚生将烟蒂扔出窗外，海风瞬间将火星吹散：“都有，陌君很聪明，这次列宁号的事，他肯定能察觉到不对劲。神葬所的秘密…… 不能让本部知道，至少现在不能。”
“但陌君是卡塞尔学院的人，他的任务就是调查和处理龙族相关的事。就算您这次瞒住了，等他们潜到深海，迟早会发现神葬所。” 樱的声音很平静，却一针见血，“您其实也清楚，这件事瞒不了多久，对吗？”
源稚生没有回答，只是抬头看向天空。远处的云层里，传来了斯莱布尼尔的轰鸣声，那声音越来越近，像一头即将扑食的猛兽。
“还有三分钟降落。” 樱看了眼 GpS，“跑道已经确认好了，虽然一半被海水淹了，但机师的技术应该没问题。”
源稚生点点头，推开车门走了下去。海风卷着海水的咸味扑面而来，吹得他的长风衣猎猎作响。他走到悍马的保险杠旁坐下，目光落在跑道尽头。
樱跟在后面，在发动机舱盖上铺好雪白的餐巾，摆上郁金香杯和香槟，明黄色的郁金香在夜色中格外显眼。她知道，源稚生看似冷漠，其实很在意和陌深的旧情，这简单的欢迎仪式，是他能给出的最大诚意。
“来了。” 源稚生突然开口，目光锁定了天空。
云层被撕裂，斯莱布尼尔的黑色机身出现在视野里，照明灯全开，像一头从黑暗中冲出的魔鬼。它朝着跑道俯冲下来，轮胎接触煤渣跑道的瞬间，迸发出刺眼的火花，紧接着，发动机逆向推力全开，高温气流卷起地上的沙尘，几乎要将悍马掀翻。
源稚生依旧端坐在保险杠上，丝毫没有闪避的意思。他清楚斯莱布尼尔的机师是谁，也相信学院不会让陌深他们不会有事。
“本部的诸位谁带了打火机？借个火！”源稚生拿出烟，习惯性的抛出这句话。
斯莱布尼尔的舱门刚打开，源稚生和樱就听见舷梯上传来清脆的木屐声。三柄纸伞率先探出，“天下一番”“白鹤与菊花”“喷发的富士山”，配上三人身上的印花和服，活脱脱一支 “日本风情游团”，看得二人眉头直皱。
直到第四道身影跟着恺撒走出舱门，源稚生的眼神才舒展开来，正是陌深，却又和他记忆里的模样不太一样。他今天穿着一身深灰色暗纹和服，衣襟处绣着细碎的银线符文，腰间系着藏青色腰带，别着一把短柄折扇。
“源君，好久不见。” 陌深快步走下舷梯，海风掀起他的衣角，“没想到你会亲自来接机，我还以为会是乌鸦或夜叉。”
源稚生收回打量的目光，压下心底的复杂情绪：“毕竟是‘SS’级任务，日本分部得拿出点诚意。倒是陌君，跟着这帮‘游客’来日本，没少头疼吧？”
他瞥了眼正在抱怨 “没有加长豪车” 的恺撒，又指了指挂在楚子航肩上打盹的路明非，眼底闪过一丝无奈。
陌深笑了笑，顺着源稚生的目光看去：“他们只是性子跳脱了点，真遇到事，比谁都靠谱。”
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在源稚生指间的烟上，“怎么？还没找到打火机？我这里有，还是专门给你准备的。” 说着陌深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银色打火机，递了过去。
源稚生接过打火机，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壳，他在迟疑了片刻后，还是按下打火机，蓝色火焰窜起，烟丝燃烧的声音在海风里格外清晰。
陌深的声音压低了些，目光认真，“诺玛只给了‘列宁号’和龙类胚胎的信息，这次的‘龙渊行动’，源君总得透点底吧？”
源稚生吸了口烟，烟雾从他嘴角溢出：“现在还不是时候，陌君。”
他看向远处漆黑的海平面，“等你们休息好，明天去分部开会，龙渊计划…… 时机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你更多细节。”
陌深没有追问， 他了解源稚生的性子，越是逼得紧，他越不肯松口。两人正说着，就听见恺撒的声音传来：“陌深，别跟这位‘导游’聊了！赶紧看看这车，连个真皮座椅都没有，这就是日本分部的‘诚意’？”
源稚生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刚要开口，就见恺撒走过来，一把抽掉他手里的 “柔和七星” 扔在地上，把一支铝管雪茄拍进他掌心：“别抽这种女人烟，试试古巴高希霸，比你这烟带劲多了。”
陌深赶紧打圆场：“恺撒，源君是朋友，他只是习惯抽这个。” 他又转向源稚生，递了个歉意的眼神，“凯撒没有恶意，就是性子直了点。”
源稚生捏着雪茄，脸色稍缓，却没打算接话。倒是樱走上前，把一杯香槟递给陌深：“陌深先生，欢迎来到日本。这是家族准备的香槟，算是小小的欢迎礼。”
陌深接过香槟，对樱笑了笑：“多谢，樱。这次又要麻烦你了。”
就在这时，路明非突然从悍马车窗里探出头，操着蹩脚的日语喊：“老陌！你快上来！这‘导游’居然是咱们学院的师兄！还会说中文！”
源稚生深吸一口气，对着陌深无奈地摇头：“看到了？这就是你说的‘靠谱’？”
陌深忍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至少热闹，不是吗？对了，你刚才说要借火，现在烟也点了，是不是该带我们去酒店了？总不能让我们在这荒滩上待一晚上吧？”
源稚生刚要点头，就听见远处传来震耳的警笛声，大片警灯在高速公路上亮起，扩音器的声音刺破夜空：“黑色悍马车上的人注意了！涉嫌暴力犯罪，立刻停车接受检查！”
路明非吓得直接从车里弹起来：“什么情况？我们刚落地就成‘罪犯’了？”
源稚生脸色一沉，看向樱：“夜叉和乌鸦昨晚是不是又惹事了？”
樱点头：“他们踏平了横滨一家俄国夜总会，还烧了房子，那房子是百年古建筑，现在警视厅在通缉他们。”
陌深皱眉：“这么说，警察是冲着夜叉和乌鸦来的？我们被牵连了？”
“是冲着我来的。” 源稚生掐灭烟头，眼神冷了下来，“那辆车是我的，登记在我名下。不过你们放心，日本分部能解决。” 他转向陌深，语气郑重，“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都别下车，我来处理。”
源稚生没再说话，转身走向警车的方向。海风卷着警笛声吹来，陌深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忽然涌起一丝不安，这次的任务，恐怕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危险，而源稚生藏在心里的秘密，也远比他透露的要多。
“看来有机会，要和源君好好聊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