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熹微的晨光透过地窖高处狭窄的气窗,勉强驱散了一室昏暗。
爱莉西娅生物钟很准时的醒来。她眨了眨还有些惺忪的翠绿色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天花板和浅蓝色的床帐。昨夜惊心动魄的经历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但掌心似乎还残留着父亲手指的微凉触感,提醒她那并非噩梦。
她微微侧头,看到父亲依旧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西弗勒斯·斯内普似乎终于抵不过身心极度的疲惫,歪着头靠在椅背上睡着了。他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也依旧紧蹙着,形成一道深深的刻痕,薄唇抿紧,脸上带着挥之不去的倦怠和一丝难以察觉的不安。他坐姿僵硬,显然这样睡得很不舒服。
爱莉西娅的心一下子软得一塌糊涂。她轻手轻脚地爬下床,从衣柜里找出一条厚厚的、柔软的羊毛毯子——这还是纳西莎之前怕地窖太冷硬塞过来的。
她小心翼翼地走近,动作轻柔得如同羽毛,将毯子展开,轻轻地盖在父亲身上,仔细地掖好边角,生怕惊醒他。
做完这一切,她静静地看了父亲片刻。晨光中,他睡着的容颜少了几分平日的凌厉刻薄,却多了几分脆弱和疲惫。她知道,昨夜真的把他吓坏了。
爱莉西娅拿起自己叠放在床头柜上的校袍,蹑手蹑脚地走出卧室,轻轻带上门,在外间的办公室快速换好。她想着父亲醒来可能需要吃点东西,地窖里通常只有提神剂和苦咖啡,她打算去厨房弄点早餐过来。
她再次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地窖办公室。
……
斯内普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
混乱的梦境光怪陆离,充斥着绿光、黑色的帷幔、贝拉疯狂的笑声,以及女儿那双翠绿色的、带着决绝的眼睛……
他猛地从浅眠中惊醒,心脏狂跳,额头上渗出冷汗。
“Alicia!”他下意识地低呼出声,目光第一时间急切地扫向那张单人床——
空的!
床上被子被掀开,空空荡荡。房间里也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刹那间,无边的冰冷和绝望如同最冰冷的湖水,瞬间将他淹没!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难道……难道昨夜的一切……那双回握他的小手……那份失而复得的温暖……全都只是他悲痛过度产生的幻觉?一场他极度渴望而编织出来的、自欺欺人的美梦?
他的女儿……其实并没有回来……她永远地留在了那道冰冷的、该死的帷幔之后……
这个念头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几乎瞬间击垮了他刚刚重建一丝的心理防线。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猛地从椅子上站起,盖在身上的毯子滑落在地也毫无所觉。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声音破碎不堪,黑眸中充满了毁灭性的空洞和疯狂,“Alicia……我的女儿……”
他像是迷失在暴风雪中的旅人,彻底失去了方向,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痛苦和绝望。
就在斯内普几乎要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慌彻底吞噬时——
地窖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爱莉西娅端着一个大大的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还冒着热气的牛奶、烤得恰到好处的吐司、煎蛋、几片培根,甚至还有一小碟家养小精灵们特意为她准备的、斯内普偶尔会尝一点的蓝莓酱。
她脸上带着轻松的表情,正准备开口说“爸爸你醒啦?我拿了早餐……”,却猛地对上了父亲那双充满了极致惊恐、绝望和空洞的眼睛!
他站在那里,脸色惨白得吓人,身体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溃。
爱莉西娅的心猛地一揪,瞬间明白了父亲为何如此。她立刻将托盘放到旁边的桌子上,快步冲了过去。
“爸爸!我在这里!”她急切地抓住父亲冰冷颤抖的大手,用力握住,仰起脸看着他,翠绿的眼睛里充满了担忧和安抚,“我只是去拿早餐了!你看,我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不是幻觉!”
掌心传来真实温热的触感,耳边响起女儿清晰焦急的声音。
斯内普空洞的目光缓缓聚焦,难以置信地、死死地盯住眼前的女儿。他颤抖的手指反客为主,更加用力地、几乎有些粗暴地握紧她的手,仿佛要通过这力道来确认她的存在。
真实的……是真实的温度……是真实的声音……
那几乎将他溺毙的冰冷绝望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虚脱的无力感和更加深沉的后怕。
他猛地将女儿拉进怀里,再一次紧紧抱住,力道大得让爱莉西娅微微吃痛,但她没有任何挣扎,只是同样用力地回抱着父亲,一遍遍地说:“我在这里,爸爸,我没事,我再也不会突然不见了……”
斯内普将脸埋在女儿散发着淡淡清香的发间,深深吸了一口气,剧烈的心跳和颤抖的身体才缓缓平复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用极其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低声道:
“……以后……不准……再这样突然消失在我视线里……”
爱莉西娅用力点头,声音闷闷的却无比坚定:“嗯!我保证!以后我去哪里都先告诉你!就算去厨房拿早餐也先把你摇醒!”
斯内普:“……”
他似乎被女儿这有点煞风景却无比真诚的保证噎了一下,但紧绷的身体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晨光彻底照亮了地窖,餐桌上食物的香气淡淡飘散。这一次的失而复得,虽然短暂,却更加深刻地烙印在了魔药大师的心底。有些伤痕,需要更长的时间,和更多的确认,才能慢慢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