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霍格沃茨被一层厚厚的积雪覆盖,城堡里却比往年显得冷清许多。战争的阴云如同窗外的寒风,悄无声息地渗透进石墙的每一道缝隙。许多学生,尤其是麻瓜出身和高年级的,都选择留校过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宁静。
对爱莉西娅、德拉科和哈利而言,今年的圣诞节注定与往年不同。
往年的这个时候,他们早已开始期待马尔福庄园那奢华而温暖的圣诞宴会,纳西莎会准备丰盛的美食,卢修斯也会维持着矜持的节日问候。
但今年,马尔福庄园已成为食死徒的巢穴,卢修斯在其中如履薄冰,他在早年为了家人的安全,选择暗中投诚邓布利多。
因此,三个年轻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留在相对安全的霍格沃茨。
纳西莎通过加密的双面镜传递了思念和担忧,并寄来了丰厚的礼物,但铂金少年眉宇间依旧难掩落寞。
哈利也留了下来。西里斯在双面镜里为此抱怨了半个小时,但最终被哈利用“和朋友们一起”的理由说服了。
而爱莉西娅的理由最简单直接——她爸在哪儿,哪里就是她的家。
潘西、布雷斯和西奥多在放假前一天的傍晚,拖着行李来与他们道别。公共休息室里,炉火噼啪作响,却驱不散那份离别的淡淡愁绪。
“喏,给你的。”潘西将一个包装精美、打着银色蝴蝶结的长条盒子塞给爱莉西娅,语气依旧带着她特有的傲娇,“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就是那家你念叨了很久的麻瓜香水店的新款,‘午夜飞行’。”
布雷斯则懒洋洋地抛给德拉科一个小巧的、用黑色丝绒包裹的盒子,“最新款的袖扣,龙鳞材质,低调奢华,适合你这种铂金孔雀。”
又扔给哈利一个看起来沉甸甸的包裹,“听说你教父喜欢,拿去送吧,省得他念叨我们斯莱特林拐跑了他的教子。”
西奥多最为简洁,他只是给了每人一张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羊皮纸,上面用他工整的字迹写着一些名字和地址。“一些可能用得上的联络方式,”他平静地解释,“圣诞期间,保持信息畅通很重要。”爱莉西娅知道,这薄薄的纸片背后,是西奥多那庞大而隐秘的人脉网络的一部分。
送走了朋友们,地窖似乎变得更加空旷和安静了。
爱莉西娅拎着潘西送的礼物,熟门熟路地推开地窖办公室的门。室内一如既往地昏暗,只有壁炉的火光和几盏悬浮的魔法灯提供照明。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混合了几种复杂药材的气味,显然,她的父亲并没有因为节日临近而放松他“魔药储备库”的职责。
西弗勒斯·斯内普正站在他那张巨大的、堆满了各种器皿和材料的实验台前,背对着门口,黑袍垂落,身形在跳动的火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他正专注地往一个冒着紫色烟雾的坩埚里缓慢滴加某种银色的液体,动作精准得像是在进行一场精密的外科手术。
爱莉西娅没有打扰他,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壁炉旁那张略显陈旧但异常舒适的扶手椅边,把自己陷了进去,然后开始拆潘西送的礼物。香水瓶的设计优雅而神秘,她满意地嗅了嗅空气中渐渐散开的、冷冽中带着一丝甜意的香气。
过了大约一刻钟,斯内普似乎完成了某个关键步骤,他用魔杖点了点坩埚,紫色的烟雾渐渐转为稳定的珍珠白色。他这才转过身,黑色的眼眸如同最深的夜,精准地落在那个占据了他私人空间最舒适位置的“不速之客”身上。
他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但并非不悦,更像是一种习惯性的、对外界打扰的排斥。
“我假设,”他低沉的声音在安静的地窖里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即使是圣诞节,也无法让某些人意识到,教授的办公室并非公共休息室的延伸?”
爱莉西娅从香水瓶上抬起头,翠绿的眼睛在炉火映照下闪闪发光,她晃了晃手中的瓶子,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爸!快闻闻!潘西送我的圣诞礼物,是不是超好闻?比你这里常年不变的阴湿草药和……嗯……某种类似腐烂卷心菜的味道好闻多了!”
斯内普的嘴角向下撇了一下,仿佛闻到了什么真正难以忍受的气味:“如果你那贫瘠的词汇量只能让你将顶级鳃囊草和龙爪粉的混合气息与‘腐烂卷心菜’相提并论,我建议你立刻去医疗翼检查一下你的嗅觉神经。”
“哎呀,别那么挑剔嘛!”爱莉西娅毫不在意他的毒液,站起身,像只轻盈的蝴蝶(或者说,嗅嗅?)般飞到实验台边,好奇地探头探脑,“你在熬什么?颜色怪好看的,像珍珠一样。是新的美容药剂吗?终于打算改善一下您那堪比吸血鬼的苍白肤色了?”
斯内普额角的青筋微不可查地跳动了一下。他伸出手,用一根手指抵着女儿的额头,把她试图凑近坩埚的脸推远了一些,语气带着警告:“如果你不想让你的脸上也长出类似珍珠贝母的、五颜六色的疖子,我建议你离它远点。这是高浓度的精神稳定剂,不是你和帕金森小姐会感兴趣的那种……装饰品。”
“精神稳定剂?”爱莉西娅抓住了关键词,眼神里的戏谑收敛了些,带上了一丝关切,“给凤凰社的?还是……您自己需要?”
斯内普没有回答,只是转过身,开始清理实验台上散落的器材,用沉默作为回答。这通常意味着两者皆有。
爱莉西娅看着他挺拔却难掩疲惫的背影,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她知道父亲肩上的担子有多重,双面间谍的身份,凤凰社的魔药供给,霍格沃茨的教学,还有……对她这个不省心女儿的操心。
她像变戏法一样,从袍子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用深紫色糖纸包裹的东西,动作迅速地塞进了斯内普刚刚空出来的、正准备去拿一本厚重大部头书的手里。
“喏,路过厨房时家养小精灵硬塞给我的。”她语气随意,仿佛只是递过去一张废纸,“据说是什么蜂蜜公爵的冬季限量款,我不喜欢。您帮忙解决掉吧,别浪费。”
斯内普的手顿住了。他低头,看着掌心那颗包裹精致的糖果,糖纸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出微弱的、诱人的光泽。他能透过糖纸闻到一丝极其细微的、柠檬和雪松混合的清甜气息——是他偏好的口味。
他的喉结几不可查地滚动了一下。
这是他们父女之间心照不宣的小秘密。从他第一次发现年幼的她偷偷把蜂蜜公爵的糖果藏在他的魔药柜角落里(大概是觉得那里最安全),试图“投喂”他开始,这个秘密已经持续了很多年。他从未承认过自己对甜食的嗜好,她也从未点破,只是用各种“我不喜欢”、“别浪费”之类的借口,将各种糖果“强行”塞给他。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用一种极其迅速、几乎像是怕被谁看见的动作,将那颗糖果收进了黑袍内侧的口袋里。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如果不是爱莉西娅紧盯着,几乎会错过。
“厨房的家养小精灵如果知道他们的心血被如此评价,大概会集体罢工。”斯内普的声音依旧平淡,但爱莉西娅敏锐地捕捉到,那紧绷的下颌线条似乎柔和了一毫米。
爱莉西娅得意地翘起嘴角,知道“投喂”成功。她趁热打铁,开始在地窖里晃悠,这里摸摸,那里看看,嘴里还不闲着:
“说起来,爸,圣诞节我们怎么过?就在地窖吗?要不要稍微……装饰一下?比如挂点槲寄生?或者弄棵小圣诞树?我知道您肯定觉得俗气,但至少有点节日气氛嘛!不然这里跟平时没什么两样,多没劲!”
斯内普正在书架前查找资料,闻言头也不回,冷冰冰地拒绝:“不需要。地窖不需要那些华而不实、只会积累灰尘的东西。”
“怎么能叫华而不实呢!”爱莉西娅抗议,“这叫生活情趣!您不能因为自己活得像个……呃……严谨的魔药成分表,就要求所有人都跟您一样嘛!你看哈利和德拉科,他们肯定也希望能有点过节的样子!”
她故意拉上另外两个“难兄难弟”。
斯内普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厚重的、书脊都快散架的旧书,转过身,黑眸扫过女儿那副“你不答应我就闹给你看”的表情,沉默了片刻。
就在爱莉西娅以为他又要吐出什么刻薄拒绝时,他却淡淡地开口,语气带着一种施舍般的意味:“……如果你实在无聊,并且保证不会把这里弄得像格兰芬多塔楼一样……色彩斑斓、令人无法直视。或许……可以允许你放置一株最小的、不会掉针叶的冷杉。”
爱莉西娅的眼睛瞬间亮了!
“真的?!爸你最好啦!”她欢呼一声,差点想扑上去给父亲一个拥抱,但在接收到斯内普那“你敢过来试试”的警告眼神后,及时刹住了车,只是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堪比外面的雪地反光。
“我保证!就一株!最小的!绝对不会掉叶子!也不会弄出任何噪音!”她举起三根手指发誓,然后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转身就往外跑,“我现在就去问问费尔奇有没有存货!”
看着她雀跃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斯内普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地窖里重新恢复了安静,只有坩埚里魔药咕嘟咕嘟的轻响和壁炉火苗的噼啪声。
他缓缓地伸出手,从黑袍内侧口袋里掏出那颗深紫色的糖果,剥开糖纸,将那颗散发着清甜气息的糖放进了嘴里。
熟悉的、带着一丝尖锐酸意却又迅速被温暖甜意包裹的味道在舌尖弥漫开来,驱散了些许魔药带来的苦涩和心底沉积的阴霾。
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覆盖了黑湖和远山。地窖里依旧冰冷、昏暗,弥漫着魔药的气息。
但似乎,因为某个小巨怪的吵闹和一颗偷偷塞过来的糖果,这个圣诞节,也并不全然糟糕。
至少,他最重要的珍宝,安全地待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他轻轻咂了一下嘴里的糖果。
……确实,太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