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那些未能将其摧毁的,终被锻打出隐秘的辉光,那些欠下的与赐予的,都在等待一个清算的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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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廷玉觉得那该死的破风箱终于被拆了。冰火消退,只剩下一种沉入骨髓的疲惫,以及一种……仿佛被里里外外彻底清洗、夯实了一遍的奇异通透感。他咂咂嘴,连吐槽的力气都没了,眼皮重如千斤闸,沉沉睡去。这一次,是真正安稳的睡眠。
无人知晓,在他沉睡的识海深处,那枚三色古玉的虚影,似乎比之前凝实了微不可察的一丝,色泽也愈发深邃内敛。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这场突如其来的阴毒巫咒,如同一柄残酷的双刃铁锤,既差点将他稚嫩的生命砸得粉碎,却也歪打正着地,将他灵魂与肉身中一些潜藏的、不稳定的杂质(过于活跃的相柳之血、外来的阴煞)强行“锻打”了出去,并将那守护的(古玉)、祥瑞的(凤凰)、乃至一丝被淬炼过的凶戾(相柳本源),以一种更为紧密、更为玄妙的方式,初步熔铸为一体。
他这块“材料”,经过这番折腾,底子似乎被打得更牢了。虽然过程实在算不上美好。
廷玉这边暂时安稳了,侯府的书房里,气氛却更加肃杀。
“查清楚了?” 周起杰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周必贤站在下首,面覆寒霜:“胎发是在洗三礼后,负责收集整理贺礼的一个外围管事手上流出去的。他收了芒部一个商人三百两银子。那商人,是栊翠小妾的弟弟。”
“鬼师的踪迹呢?”
“我们的人在水西与芒部交界的一个寨子里找到了线索,但人去楼空。据寨民描述,那鬼师形容诡异,灰白眸子,来自更远的乌蒙山深处,似乎……并非单纯为钱财效力,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或者,验证什么。”
“验证什么?” 周起杰眼中精光一闪,“验证廷玉是否身负异象?还是验证我周家,是否如外界传言那般,藏着某些……古老的东西?”
他手指敲打着扶手,发出笃笃的轻响,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
“栊翠这个蠢货,不过是被人当枪使了。他背后,定然还有人。是朝廷里某些看我不顺眼的?还是……北边那位,想试探一下我西南的深浅和底线?” 周起杰冷笑一声,“亦或者,是那些一直对我周家祖地‘葬仙山’感兴趣的……‘老朋友’?”
“父亲,是否先拿下栊翠?” 周必贤杀意凛然。
“不。” 周起杰摆摆手,老谋深算,“打草惊蛇,不如放长线钓大鱼。栊翠既然跳出来了,就让他再蹦跶几天。你立刻加派人手,一方面盯死芒部,另一方面,顺着那鬼师的线索,往乌蒙山深处查!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搅风弄雨!”
“是!”
“北边局势如何?” 周起杰转而问道。
“李景隆一败涂地,徐州岌岌可危。南京朝堂乱成一团,据说陛下当庭失态,方孝孺、齐泰等人争吵不休。” 周必贤语气带着一丝嘲讽,“依孩儿看,江北防线,崩溃在即。”
“嗯。” 周起杰微微颔首,“我们的步子,也得再快一点了。整军,备粮,联络各方。这天下……马上就要彻底大乱了。乱世,既是危机,也是我周家最大的机遇!”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目光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落在了那风云激荡的北方。
“有些人,以为用些魍魉伎俩就能动摇我周家根基,真是可笑。” 他语气平淡,却蕴含着无比的力量,“却不知,我周家能在这西南屹立不倒,靠的,从来不是什么阴谋诡计,而是绝对的实力,和……深不可测的底蕴!”
他回头,看了一眼摇篮方向,那里,他的孙儿正睡得香甜。
“这场风波,对廷玉来说,是劫难,或许……也是磨砺。我周家的麒麟儿,注定要走一条不平凡的路。”
而在遥远的芒部密室,侥幸逃脱的鬼师,一边咳着黑血,一边用颤抖的手在骨片上刻画着诡异的符号,他灰白的眸子里充满了惊悸与狂热,用一种近乎梦呓的声音低语着:“找到了……虽然失败了,但感应到了……那守护之力,还有那更古老的诅咒……周家小儿……‘钥匙’……一定是‘钥匙’……必须禀报‘山主’……”
周廷玉的醒来,已是一日之后。
他睁开眼,首先感受到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灵台清明,身体虽然依旧虚弱,但那冰火交织、魂魄欲裂的痛苦已彻底消失。他试着动了动手指,嗯,控制力似乎……强了那么一点点?
‘因祸得福?’ 他有点不敢相信,仔细内视。血脉深处,那缕相柳之血依旧在,却不再像之前那样蠢蠢欲动,反而像是被套上了缰绳的野马,虽仍桀骜,却安分了不少。凤凰清光流转得更加顺畅自然。而胸口那古玉虚影……似乎更“亮”了?
他还发现,自己对周围环境的感知,似乎敏锐了一丝。能更清晰地“听”到母亲刘青轻柔的呼吸,能“闻”到空气中残留的、极淡的草药香和一丝……雄黄酒的味道?
“玉儿,你醒了?” 刘青惊喜的声音传来,带着哽咽,温柔地将他抱起。
周廷玉看着母亲憔悴却充满喜悦的脸,心中微微一暖。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出口却还是“咿呀”之声。
‘罢了,婴儿就婴儿吧。’ 他认命地想,至少还活着,而且感觉……还不赖。
他转动着眼珠,打量四周。父亲周必贤站在不远处,虽然依旧板着脸,但眼神里的关切藏不住。祖父周起杰也来了,正捋着胡须,目光深邃地看着他。
‘看什么看,小爷我现在可是重点保护动物。’ 周廷玉心里嘀咕着,却忽然对上了祖父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那眼神里,有欣慰,有关切,但似乎……还有一丝探究和期待?
周廷玉心里咯噔一下。
‘这老爷子,该不会是看出点什么了吧?’
他赶紧闭上眼睛,假装继续睡觉。心里却开始飞速盘算起来。
这一世的麻烦,看来比想象中来得还要早,还要凶险。不仅有朝堂的波诡云谲,战场的金戈铁马,还有这些隐藏在深山老林、不按常理出牌的巫蛊邪术。
‘得赶紧长大啊……’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光靠卖萌和哭嚎,可对付不了这些妖魔鬼怪。’
体内的古玉、相柳之血、凤凰清光……这些力量是好是坏,是福是祸,最终还得看他自己如何运用。
‘宿命的老账房,你这账本记得可真够厚的。’ 周廷玉暗自咬牙,‘不过,想连本带利坑死小爷我?没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