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师傅交代陈父：“老弟，这井是口好井，就是得记着，头两天的水别吃，先往地里浇，往猪圈里倒，等第三天才敢往锅里舀。”
陈父高兴的点头：“知道的，知道的。”
他懂，他年轻的时候，村里有户人家打了新井。
没等水清就喝，结果一家人都上吐下泻，差点出了大事。
吴师傅见陈父点头了，师徒三人又麻利的把棚子给搭好了。
陈志远昨天早上和吴师傅谈话的时候，陈父是听见了的。
所以，趁着他们三个搭棚子的时候，就提前把钱给准备好了。
等吴师傅他们洗好手，陈父就主动上前把钱递了过去：“吴师傅，你点点，看对不对数。”
吴师傅接过钱数了数：“对了，没错。”
又把钱塞进了口袋里，指尖在袋口拍了拍。
陈父以为这就完了，却见吴师傅又把手伸进口袋，摸出个巴掌大的小本子。
那本子是用糙纸订的，封面已经磨得发白，边角卷着，像是被翻了无数次。
吴师傅翻开本子，从里面抽出一支半截的铅笔，又找了张空白页，在放暖水壶的桌子上，低头写了起来。
他的字不算好看，却一笔一划很工整。
写完，吴师傅把铅笔塞回口袋，然后小心翼翼地沿着本子上的折痕，把那页纸撕了下来。
他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摸出个红色的印泥盒，打开盖子，用拇指蘸了点印泥，在纸的右下角按了个清晰的指印。
接着，他又从工具箱的夹层里拿出个小小的铜印章，在印泥上蘸了蘸，“啪”地一下盖在指印旁边。
吴师傅把那张纸递给陈父，语气比刚才郑重了些：“陈老弟，这是打井票，你收好了。
要是往后棚顶漏雨，或者压水的时候费劲，就去我家找我，或者去找水利队，都管用。”
他转过身，看着墙角堆着的工具，冲着蹲在地上休息的俩徒弟喊：“你们两个咋还磨磨蹭蹭的，快去把家伙事归置好。”
两个半大的小子站起身，手脚麻利的收拾起来。
陈父送吴师傅到门口，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胡同尽头，才转身回到院里。
他把那张打井票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自己贴身的口袋里。
走到了井边，陈父学着吴师傅的样子。
先往井里倒了半瓢引水，然后双手抓住压杆，往下一压。
“吱呀——”铁管发出刺耳的声响，接着“哗啦”一声，水顺着出水管流了出来。
水是浑的，带着泥腥味，陈父激动得赶紧用桶接着。
他打了半桶浑水就没再继续打了。
陈志远下班回来推开虚掩着的院门，就看见了院子里盖好的棚子和棚子下面的压水井。
他四处张望没见着吴师傅他们，就知道肯定是井打好了。
他美滋滋的走过去，摸着压水的木杆。
陈父刚好从屋里走出来，看见他回来了，高兴的和他说：“老三，你看看这井水多旺啊！”
说着，他大跨步的走过来，拿起旁边的水瓢，给陈志远演示了一遍，怎么打水。
陈志远虽然知道压水井怎么用，但他还是满足了陈父的教学欲，跟着他学了一遍怎么把水打出来。
陈父高兴过后，一拍脑袋，从兜里掏出了一张纸来。
“老三，你瞧瞧这个打井票，这是吴师傅给我的，你看看上头写的啥？”
陈父把票给了陈志远眼巴巴的在旁边站好看着他。
陈父虽然小时候过的挺好，但是也是个下人，没机会认字。
后来流浪到红光村，日子过得也是一直在温饱线上挣扎，根本没多余的钱拿来念书。
陈志远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今为陈志远同志打压水井一口，深二点四丈，工钱及材料钱十五元整”。
上面还有个红泥指印，和一个红章，红章上的字是“永华县水利队”。
“咦，这吴师傅不是说打井15棚子5块吗？这怎么写……”陈志远稍微一想就转过弯来了。
现在私人不能干买卖，应该是用了以前的关系挂靠在水利队，到时候分水利队几成利。
搭棚子应该就是吴师傅的私活，所以就不能写在凭证上面。
陈志远小声和陈父解释了一下。
陈父也是个机灵的，不然也不会一个小孩就跟着那些大人，从南边安安稳稳的跑到了北边。
“哦，怪不得那吴师傅一个劲的给我说搭个棚子好些呢！”陈父此刻也恍然大悟。
接着又和陈志远说：“对了，老三，这打出来的浑水往哪倒呀？吴师傅说还得再打两天水才行。”
陈志云皱眉思索了一下：“爹，我早就在我朋友那借了几个大桶。
我想着这井应该没那么快打好，就没去拿，等今天晚上我出去一趟，把桶拿回来。
你白天在家打水，就把它倒在大桶里，等晚上了我叫上几个朋友一起处理了。”
陈父一听，放心的拍了拍胸口，“那就行，那就行。”
陈志远穿越过来那么久，摸清了这年月的规矩。
干啥事都得透着“省”和“妥”，既不能浪费，也不能招人眼。
就像这倒浑水，若直接倒在路边，轻则被居委会的大妈念叨，重则可能被扣上“不爱护公共卫生”的帽子。
要是倒去公共水坑，又容易跟邻里起争执。
他想着在空间里找几个木制大浴桶，放在院里，让陈父把它打满。
等晚上了，哄着陈父去睡觉，他把浴桶移到空间里，再跑出去倒在后巷的排水沟。
陈志远之前绕到巷尾看过了，听王大爷说那沟去年冬天修过，通着城外的灌渠。
院里爷俩聊了几句，正准备去做饭。
院门外传来了房东王大爷的声音：“小陈，在家没？我听着院里动静都没了，这是井打好了？”
陈志远打开院门，请了王大爷进来。
笑着应道：“快了快了，吴师傅说再打两天水就清了！王大爷有事？”
王大爷进来，目光先往井那边瞟了眼，笑着说：“没事，就是路过，听着你家院里有动静，过来看看。